陆紫芊心下想着说辞,面色也比平日里温和些,挥手让翟仙下去,也跟着进了子诺的书房。
见陆子诺站在中央,陆紫芊便扶着她的肩让她坐下,小妹的肩头瘦削而窄,到底是个没长成的孩子,谁想着背负太多,紫芊偶尔也会后悔,可细想下来却是无可奈何。
却不知打她温笑起,陆子诺便开始心里打鼓,几个姐妹里她一向与二姐最为客气,不仅是因为多年前的一个心结,亦是因为这些年来二姐从来对她要求极为严格,如今看她面色和蔼,反而是不寒而栗。
她并不开口,只等着陆紫芊来宣判,可陆紫芊却竟是衣食住行挨个问了个遍,陆子诺低眸待着,手里拿着一把精巧的银剪,修剪手里的茶梅花枝,漫不经心的答。
三月里的天还有凉意,窗开着,陆子诺又穿的单薄,一阵风卷起,她便打个激灵。
陆紫芊一面让她这阵子少出门,听温泉那边的人说大白天也见到了杀手,一面起身去关窗,窗子阖上便屏退了屋子里最后一点亮光。
“您要说什么,尽管说便是,关于生日宴,父亲方才已经与我提过。”陆子诺低眉见礼,飞扬的眉眼依旧是笑,却并不回答陆紫芊的问题,明亮的眼神好似蒙上一层嘲讽的浅笑,仔细看过去又像是揉进漆黑的眼里,什么都没有,像是一层极好的与面皮融合在一起的面具,这不是应对待家人的温暖神情,而是面对外人时的虚假笑容。
陆紫芊临窗而立,听着陆子诺的话,让她后半截的话仿如被窗子夹断了。窗边白釉底青瓷瓶里斜插着几枝茶梅倒依旧娇艳着,她的声音低弱下来,似乎能想到她拧眉的模样:“生日宴的事……
家里想着既然你已长大,不如借着机会将你引荐给其他名门望族,以后也好便宜行事。”她徐徐的声音像一滚一滚的浪,推着人走,却又看不真切。“这也是为了你好。”
其实陆子诺的性子是未曾转变的,平日里什么都好说,可但凡涉及到这层男儿身份便反抗得激烈。
许是小妹年纪小,只是单纯地反感这强加给她的身份,可她哪里知道,除却陆氏缺子,这层身份却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比如她自己。
“是不是为我好,什么时候不是由我才能判定的了?”陆子诺为做男子,说话一向压着嗓子,如今自己家中不怕人听见,扬声之下声线清脆,愈显出些尖锐的不满,她原本就在隐忍,以为自己的纨绔与隐忍可以让两边都各退一步,可现在的结果却让她难以忍受。“这些不过是你们以为的好与周全,若我不愿呢?若我不愿,这些又算什么!”
“自然是好事!”陆紫芊猛地转过身来,拧着眉看她,“从小父亲便教如何分清轻重,如何讲话做人,何时又教过你顶撞?”她微一顿,自觉言语间过于激烈,便缓了语气道:“你且想想,家里人岂会害你?”
陆子诺此刻听其言,怒极反笑,银剪一动,咔嚓一声便断了茶梅嫣红色的花苞,那小小的花苞犹自不觉生路已无,飘飘摇曳着生姿而落。屋里阴暗,却不敌陆子诺丹凤眼中神色阴霾。
“会不会害我,我不知道,可会不会替我作什么决定,我却是懂得。如同当年二姐向着父亲建议我需为男子一般,这次想来也是二姐的主意罢!”
“你……听到了?……不,是看见了……?并不曾听清对不对?”陆紫芊没想到她会这样问,神魂俱僵,那日木门后隐约一缩的剪影,地上剔透的扇坠,还有再见时冰凉的眼,与一抿而成的唇。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