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柯心里一咯噔,他是怎么进来的?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才和程锦那厮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
站在红木玄关外,背上感受着夜风的吹拂,冷静沉着的人难得慌乱了一次。
柳希然静静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说,黑曜的眼睛笃定而又坚毅,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个什么来似的。
萧柯想了想,觉得还是该说个什么来打破这方气氛才是,正要开口,却听对方清亮的嗓音先他一步响起:“我想问问,明天是几点返程票,得了奖有些兴奋,睡不着。”
“早上七点。”萧柯不容置疑地回答了他。
柳希然扬唇笑了笑:“那我得赶紧去休息,萧总,您也早些睡了吧。”说罢转身,愣了一下,这才迈开双腿走出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乘坐飞机回到了c市。
柳希然素来安静,不喜欢多言。两人在飞机上坐在一起的时候,他更是冷静得厉害,萧柯总觉得这样的柳希然显得过于安静了些,仿佛有什么事压在心底,只待一个契合点被戳破即可爆发。
可整个行程里,那个孩子都显得很安静,一个字都没说,双眼直直地凝视着窗外的明净天空,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个小时的飞行后,两人顺利抵达。
机场安检口早就有不少记者和粉丝在那里守候,等待着被封影帝头衔的柳希然归来。
娱乐圈里人才辈出,靠着自己实力一步步爬上顶峰的人不少,但终是消耗了无数青春。也有依靠各种关系上位的人,虽然本事一般,但人气也是不错的。
一句话总结,能够演出让人流泪让人敬佩的角色出来的人,柳希然毋庸置疑值得被大家喜欢。奋斗三年,在22岁的年龄段就成为了影帝,不管是在国内娱乐圈还是国际娱乐圈里,都是令人肃然起敬的。
他从来不用绯闻炒作自己,除了有新作品出来和公司配合一起宣传下之外,无时无刻不保持着低调的品质。
虽然和苏祺睿有过一次误会,但那也只是误会,在这张平静光华的白纸上划不出任何痕迹。
当他和萧柯从安检口出来时,所有媒体记者蜂拥而上,拍照提问如缕不绝。
“昨晚金莲电影节你凭借《谎言》获得了今年的最佳男主角,这部戏受众很广,请问你得到这个奖后有什么感想?”
“我听说影片制作人和你关系很好,为你量身打造了这部电影,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电影节上你和秦永的角逐是最令大家期待的,如果这次得奖的是秦永,请问柳希然,你也能像他祝福你那样祝福他吗?”
“……”
提问者滔滔不绝,对柳希然和他身边的那位总裁,也就是那位同季楠一起担任《谎言》的制片人的男人,都有过好奇。其间柳希然一直都保持着淡淡的微笑,间或与粉丝招招手打个照面,却从未正面回答过这些问题。
萧柯自然对他的表现很满意。高傲如他,也不会回答那些记者的刁钻问题。
片刻前当有人提及柳希然和秦永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愣怔了一下,最后还是萧柯的一个手势,令挡在他们身旁的保镖加速了手上的力道,将记者们分得更开,让出一条道,把两人护送了出去。
“这些问题没有必要回答,一旦你一出口,便会让人扯开话题,说你得奖是有内幕的。”萧柯面含微笑,嘴型不动,用牙齿挤出几个字传给了柳希然。
柳希然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记者群。
“对了希然,那个……”他和季楠的关系很深,这次季楠没有陪他一起去电影节现场见证他登上荣耀顶峰的那一刻,对于这个孩子来说已经是莫大的遗憾,此刻他定是很想当着季楠的面与他分享这个好消息,只是程锦有言在先,切莫让希然知道季楠的事,那么自己要做的,就是阻止他去见季楠。
愣了几秒,却发现词穷,不知道如何开口。
素来处事果断的人,居然屡屡在这个沉默的少年面前失了主意。
柳希然抬头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萧柯垂眼不去与那双能够让人陷进去的眸子对视,笑了笑,说道:“我看你脸色不怎么好,先送你回家吧,好好休息一下。”
柳希然低头想了想,承他意,让这个总裁把自己送回了家。
把他送回家后,萧柯这才联系上程锦,并且风风火火地赶往了季家。
直到亲眼见到季楠,他才知晓这个家伙的真正情况。
季楠醒过来后,遭受着萧柯的质问和怒骂,面色却始终平淡,无神的眼眸望向雪白的天花板,一句话都不说。
如萧柯所说,这些都是他自找的,活该!
责备了几分钟,在程锦的劝导下,萧柯这才冷静下来,让自己提着胆子瞧了瞧已经瘦得见不到人形的家伙,放软了语气,问道:“你怎么会走上这条路?你可知一旦沾上这玩意儿,就意味着……”叹了口气,不忍再看他,扭过头,继续说道,“到底是有人陷害你,还是你自愿的?”
提及“陷害”二字,张德明蓦地睁大了双眼,看向了双眼无光的男人。
娱乐圈水深,也很黑暗,就算是他们这种身份的人,也免不了中箭。
房间里的几个人此刻都眼巴巴地望着季楠,希望他能说个什么出来。
季楠以为自己能够将这件事一直隐瞒下去,却不想还是会有被揭穿的一天。
他不想这些朋友知道,更不想希然晓得。
此刻醒着,心里无比澄澈透亮,但是双眼却浑浊不堪,紧闭双唇,什么都不说。
张德明与他学生时代就相识,几十年的感情,算是根深蒂固了。现如今见他这般模样,心里也有几分心疼和难受,有些话想说却说不出口,只能默默藏在心里。而现在,他也只能尽力让他摆脱这种隐。
季楠不说话,萧柯咬牙,想了想,在床前坐下,冲他淡淡一笑:“《谎言》票房很高,口碑也不错,这次电影节上得了许多奖,希然也如你所愿当了影帝。他说,他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如果没错的话,现在应该快要过来了。”
果不其然,季楠听了这话,双眼忽然涌现了几分喜色,缓缓地扭头对上他的视线,张了张口,脸色却在顷刻间变得青黑:“帮我拦住他,别让他过来。”声音沙哑,几乎叫所有人都皱了眉头。
在这里待了好久了,张德明和程锦还是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
萧柯乘胜追击:“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沾了这玩意儿的,没病没痛的,干嘛要用吗啡?”
季楠停顿好久,闭眼叹息:“我是,被人注射了毒品。”
……
那几个家伙在这里待了大半天,挖出内幕之后,见他睡意凶猛,便不做打扰,相继离去。
最近服用吗啡的次数愈发频繁了,每天不是睡觉就是在睡梦中难受着醒来,想要控制自己,可是越压抑越是难受。张德明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守在他的身边,萧柯程锦更加不能。于季楠来说,习惯了对吗啡的依赖,只能趁着这个空当好好享受一番。
至于张德明留下的那个戒毒糖,他是看都不想去看一眼,直接丢到马桶里冲掉,眼不见心不烦,掩耳盗铃地以为这样他就不是个吸毒的人了。
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照过镜子了,有时候想起了,就会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发现硌手,便猛然缩回。
可是落下的那一刻,眼神也会撞上自己的手,原本刚劲有力的大手,也不知在何时变成了皮包骨。
田叔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见到他日趋消瘦,虽然嘴里不问,但是心里大概也知道了个七八。季家如今的当家,算是他一手拉扯长大的,不能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可是许多事,他这个管家比那个当家心里还要透明。
季楠已经35岁了,从未交过女友,也没有提过什么时候成家室,一心只对柳家少爷好,这其中的道理,他这个老人不是不通透。该埋在心里的,只能死守着埋在心里,毕竟有些事强求不得。
先生的朋友走了,如今这偌大的家里,又只剩先生一人了,每次送他的茶水饭菜,也都将将动一些,吃得少,精神也不怎么样,一咬牙,田叔只得将苦水吞下肚子里。
吸毒的他见过,精神崩溃的也见过,可是这样自暴自弃的,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又不是得了绝症,何苦这般作践自己?
给他送了些糖水到屋子里,田叔本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口边,见季楠站在窗口望着外边的天空,心里难受极了,眼睛水儿打了会儿转,说出来的话也如同手中的羹,软到烂。
“先生,这些是您最喜欢吃的菜和瘦肉粥,您先吃着,我一会儿再上来收拾。”田叔望着那日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走出了房间。
以前的那些衣服修身帅气,不管怎样搭配,都是风流的,但此时穿在身上却显得宽松了不少。天气转凉,季楠只着了件加绒的睡衣,虽然大了些,可是能够束腰,比那些合身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