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然你先看剧本,我出去接个电话,很快就回来。”捂住话筒温柔地对柳希然嘱咐了一番,旋即走出休息棚,在灯火所照射不到的地方冷冷地开了口,“真是想不到啊,还能再和你说话。”
“是啊,拜你所赐。”那边的人冷哼一声,语气里充满了仇恨之意。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夜晚,秦永穿了件与这个时节不相符的厚实连帽衫,站在郊区破旧的电话亭里的身姿笔挺,纵然再落魄,那股维持了几年的俊逸形象也难以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昏黄的路灯只映出了他轮廓清晰的侧脸,却没有照射出那双泛着苦涩之意的眸子。
“季楠,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就那么令你厌恶吗?就算如此,这也只是你我之间的恩怨,当初牵扯到了柳希然是我的过错。可是熊誉彰自始至终都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握着那柄黑色的话筒,秦永的声音如同这夜一样,没有任何光彩,“对他产生感情的是我,背叛你的人也是我,你应该把矛头指向我而不是他!那天你贸然将记者引到医院里来,并且毫不客气地曝光了我和他的事,致使我们声名扫地,怎么样,满意了吗?
“我告诉你,那天晚上我冒着被记者逮到的危险把他转出了医院,也正因为你的到来,誉彰差点死去。他的病情加重是因为你,在死亡线徘徊也是因为你!!季楠,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他的心脏功能已经无法正常运行了……能不能活,都是个问题。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话说至此,秦永无声地哽咽了一声,语气再也没有之前那般飞扬跋扈,倒是有种穷途末路的绝望之意,“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你一定不会安心的。我知道,因为更换道具一事我已经背负上了法律责任,如今恐怕警方也在找我吧?呵,你真的很会把人往绝路上逼。”
听了他的话,季楠有那么一刻处于失神状态,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该有的凌人姿态,就连每一根眉毛都是那么锐利,如同荆棘:“你不会明白一个人死而复生的感受,更不会明白他死而复生之前知道自己惨烈的下场都是缘于自己最心爱之人的手的心情。我做的这一切并不见得有多么可恶,我只是……替自己讨回一个公道罢了。这些都是你欠我的,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有些事,可能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明白。
有些感情,可能对方永远都不能体会,甚至是不愿体会。
在日复一日的累积之中,那种渐渐渗入骨髓的伤害,在某种程度上比感情更有刻骨铭心的功效,足以叫人永世不忘。
秦永愣住,好久都没有理解对方这番话的意思,等到他反应自己给对方打这通电话的初衷时,才发了疯似的大吼了一声:“我什么时候欠了你的?不就是对柳希然动了点心思吗,这就值得你如此大费周折地毁了我,并且把誉彰推到鬼门关?”冷哼了两声,兴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秦永的声音不再那么冲动,倒是有股异常冷静的意味,“季楠,你很绝情,很令人畏惧!我真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对你上心,不然此时此刻我一定不会这么无所谓地和你说着话。不管誉彰的命运怎样,我都会带他离开。在娱乐圈……谢谢你让我享受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光辉,也谢谢你,让我没有对名利有过多的追求,没有陷进去太深。”
季楠在这边静静地听着,没有说一个字。
夜晚是最宁静的时刻。
不管是在被剧组划分出来的场地,还是在人烟罕至的小郊区,在电话音的过滤之下,那些妄图在初夏之夜燃起一些小小热闹氛围的昆虫鸣声都如同尘埃,格外渺小。
甚至是被彻底给淹没。
久久的沉默,让彼此都差点误以为,刚才的通话不过是一场梦。
快要走出梦境的时候,短而浅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离开之后,再也不会有人碍你眼了,希望……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能够让我看见你的作品,至少知道,你还是这个圈子里的风云人物。”
话音刚落,电话里就传来了一阵空茫的电磁音。
嘟——嘟——嘟——
绵长而又冰冷。
以为能够在这通电话里听到什么令他振奋的消息,或者说,秦永又得到了哪个贵人的帮助,使得他再次成功地摆脱了这场汹涌异常的风暴。
再在两人之间展开一场生与死的角逐。
然而,听到的却是那人的道别。
此刻的情绪不是该兴奋吗?
秦永已经走投无路了,被他逼得前路尽毁,情人也濒临死亡。
为什么……就感觉不到大仇得报的那种舒畅心情呢?
两天。
捧红一个人也许要花两年,甚至更多的时间。然而毁掉他,却只要两天的时间。
在这两天的时间里,秦永好像人间蒸发了那样,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淡定从容地对此置之不理。
也就是现下最流行的那个词——冷艳高贵。
如果不是他此刻打了一通电话过来,恐怕季楠都差点误以为,他死在了某个地方。
脚步虚无地走进了营帐内,柳希然正好记完明天的台词,见他一脸无神的样子,不由地关切问候着:“干爹,怎么了?”犹豫了几秒,又问了问,“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
竟然有如此大的功效,让之前还对他一脸恬笑的人瞬间就失了魂魄。
“是秦永。”以为自己不会对他说出这个事情,但是开口之后他才意识到,已经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了,“他走了,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走了?
柳希然分外纳闷儿,如今整个圈中都在传言秦永和熊誉彰的事情,难道他就真的没有要出面为自己解释一下的打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