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的日照在北半球尽显奢华,毫不吝啬地辉照着这片大地,如血的夕阳在七点半左右的时间段里最为刺眼,洋洋洒洒地从远处的山头洒向这座繁华的都市,透过每一栋楼房、每一片绿叶,星星零零,叫人疲倦。
虽然此刻是入夜的前兆,可这个城市却并不因此倦怠,反而振奋不已,积攒了一天的私家车辆尽数在退凉后的傍晚出动,堪堪地应了那个描写城市的最佳成语——车水马龙。
周遭的景物随着车辆的前进而被逐一往后拉去,透过阳光的阴影也一道道地朝车辆的反方向移了过去,匆匆忙忙,不做片刻的停留。
柳希然侧头看着车窗外的景物,眼神一瞬不瞬的,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季楠将方向盘一打,利落地从闹市区驶向了人烟稀少又显寂静的幽深小巷里,没有阳光的照射,空气也格外地凉爽。
“干爹,这……”看着窗外的石墙土瓦,一排气息古朴的建筑逐一呈现至眼前,柳希然有些不解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季楠双眼直视着前方,嘴角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前面有家老粥记,里面煮出来的粥特别香。你现在的身体需要调养,不能吃得太过油腻。”扭头看了他一眼,“等你身子好了再多补补,瞧你瘦得!”
今天早上发现自己重生之后就一直想要弥补这个少年,可又担心自己的态度一下子三百六十度大转圜会有些叫人不适,再加上他比较好面子,那些道歉的话又不怎么说得出口,只能慢慢地来偿还了。
不过在经过一整天的折磨之后,季楠最终发现,自己还是受不了内心的折磨,忍耐不住之际,就将他带了出来。
一来,他是真心想和他清静地吃一碗粥,而且在晚上鲜少会有人发现他们的行踪,不会闹出什么负面的新闻出来。
这二来嘛……
季楠抿唇一笑,将车停在了一个较为隐蔽的大树后面,扬着下巴指了指左前方不远处的那家装修得十分质朴的店铺:“这就是我说的那家老粥记,很久之前我在这里吃过粥,味道特别好,只是由于离市中心太过偏远了,所以生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火爆。不过正因如此我才带你过来的!”说完就下了车。
柳希然明白他的意思。
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他自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他这位干爹可不一样,身份地位都高出他好几截,虽然没有明星那么拉风,但至少他行走在大街上还是会引起一些粉丝的疯狂的。
毕竟才三十二岁,保养得宜,长得又是那么出挑,能吸引别人的注意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所以,这种只有一些中老年人居住的古老小巷,是最适合他这种在娱乐圈打滚的人在闲暇时出来逛逛的。
柳希然跟随他来到粥铺坐下,大致地看了一眼菜单后,就点了一碗小米粥吃了起来。
季楠定睛凝视着安静吃粥的人,良久后倏地开口问道:“希然,你恨我吗?”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叫柳希然猛地一呛,软糯的粥米顺着气管而下,差点把他咳得半死。
季楠颇为愧疚地替他顺了顺气,面色沉重:“别这么激动,我就是想了解一下,这两年来我待你十分刻薄,你可有怨恨过我——唔,就算是动过一丝丝念头也算。”
平息了好久,柳希然才擦掉因咳得过猛而溢出的泪花,抬眼正视着他,很笃定地点了点头,没有分毫的犹豫:“恨过。”
虽然这个答案他有想过,而且他还侥幸地认为这个少年能够在前世甘之如饴地将心交给自己,至少对自己还是残存一丝感情的。
或者说,他没有恨过自己。
可当柳希然点头说恨他时,那股没来由的失落之情竟如同浪潮一样拍打在他的胸口上,沉沉的闷闷的,间或有些说不出的痛楚。
也是啊,那般折磨过他,不恨自己的话,岂不是贱过头了?
简短的一番对话后,两人就陷入了无尽的沉默里,直到最后柳希然将桌上的粥品吃完离开,彼此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既尴尬,又难受。
“你身体还好吗?”季楠将车从大树后面移了出来,转而掉头开出了这条幽静的小巷。装作没事人一样地问了问,在得到对方的肯定回答后,他又开始征询那个少年的意思,“时间还很早,我们俩明天都没有事情可做,你想不想去海边吹吹晚风?”
柳希然诧异地看了开车之人一眼,有些不确定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感觉有痛感传来,适才浅浅地“嗯”了一声。
季楠一踩油门,心情十分舒坦:“好,这就去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