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月难得一见穿了件妃色空前穿襦裙,头上梳了个发髻,头发全部盘了上去,又带了一套翡翠头饰,看到霍林吉身边跟着一位气质儒雅的老者,不用介绍也猜得到是永丰县前不久秉公办了几桩案子的李大人了,心里不由起了敬意。
苏小月跟袁氏亲自下厨。
还是那句老话,喜欢酿酱的苏小月在做酱菜方面有独特的爱好,四时酱瓜、酱菜做成开胃小菜下酒,又逢松蘑季节,昨个儿元南花听到方河沉冤得雪,两人从村里赶过来,带来不少新鲜的松蘑。
于是做了一道油焖松蘑,菊花里脊,亲自点了豆腐做了八宝豆腐,红烧全鱼……
当一道道菜送上去时,李玖终于动容,叹道:“果然美味,与京城不一样的味道,特别是这酱菜,堪称一绝,便是京里的御善房也不曾有这手艺。”
最后送上松蘑酱汁炒饭,李玖直接吃了三大碗,再看这一桌子美味佳肴,只叹自己肚子太小。
当李玖和霍林吉放下碗筷后才是方河大吃特吃的时候,刚才李玖还在感叹那肚量小,没能把这一桌子美味吃下去,如今直接全部落入方河的肚中,不由露出惊讶之色。
霍林吉却是摇了摇头,道:“这孩子,若不是有侄媳妇悉心照顾着,指不定饿着肚子。”
方河听着,露齿一笑,接着继续大战木桶里的饭。
“我倒是想试试他的力气,你跟他比如何?”李玖好奇的问道。
霍林吉摇了摇头,难得的露出退意,“比功夫略胜一筹,比力气,咱俩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这家伙比他爹的力气还要大,在平庭关的时候,我跟表哥比试过,他略胜我一筹,力气上差不多。”
刚才起的兴致,被霍林吉这么一说,李玖没再提意要比试了,只道:“徒有一股蛮力,别伤着侄媳妇。”
方河抽空抬头答道:“不会,我会特别小心。”
说起侄媳妇就来劲,两位过来人相视一眼,一脸羡慕,年轻就是好啊。
霍林吉见他还在埋头吃饭,想起一事,说道:“前两日平庭关来了信,其中有一封信封得结实,是我娘写给侄媳妇的,还不准我拆,我倒是好奇了,你们上次在信中写了什么?我娘居然对小侄媳感了兴趣,她老人家还在家书中再三叮嘱让我回平庭关的时候,一定要把小侄媳带上,大河,你怎么看?”
正好方河吃完饭,一抹嘴,抬首,一脸惊讶的看着霍林吉,姨婆给月儿写信,两人还不曾见过面。如今莫家的事处置好了,待张大人从平庭关回来,小叔怕是要回去了,到时带着小媳妇去平庭关,似乎这个提议也不错。
方河于是点了点头。
然而霍林吉却苦了脸,侧过身往外看了一眼,小声说道:“你爹也来信了,说那四套院子可有住满人了?”
方河的脸颊通红,这是要催着他们赶紧多生几个孩子么。
霍林吉叹道:“我娘让我带你们去平庭关,表哥又让我催你们多为祈家子嗣繁荣做贡献,我真是左右为难了。”
“小叔不用为难,我跟小媳妇不打算这么快要孩子,明后年倒是可以跟小叔走一趟的。”方河一脸诚恳的说道。
霍林吉一巴掌拍过来,招呼在方河头上,“你懂什么,咱们回了平庭关,我娘是高兴了,表哥可就忧伤了,指不定背地里修理我。”
倒是这个理,那怎么办好?
李玖却在一边笑了起来,“行了,行了,你们也真是的,干娘毕竟年纪大了,先顾着干娘这边,小两口这么年轻,将来有的是时间,不着急啦。”
霍林吉叹了口气。
苏小月拿到平庭关的信,乘方河还在招待他家两位叔叔时,她悄悄回了内室,撕开信封,拿出信纸,只见那信纸上隽秀的字迹却是熟悉的简体字,方河的姨婆真的是穿越者。
苏小月捂住嘴,免得自己因为欢喜而尖叫出声,然而眼泪却激动的流了出来,在这个时代,她居然找到了同乡,如此熟悉的字体,才几年不见而已,却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遇上其他穿越者。
赶紧打开封信看她写了什么,只见信上杜幽香(见《农女幽香》一书)写了自己在平庭关的近况,又回忆自己上世的住址,不过从住址上来看,她们两人算是一南一北,倒是相隔甚远,但两人的穿越时间却相隔不到五年,居然时间这么短,然而她却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一辈子,着实是太神奇了。
如此说来,她们两人上一世的年纪相差不到十岁。
信上杜幽香约她去平庭关相会,而今她已老迈,不宜远行,丈夫过世,形单影只,也不想离开那充满回忆的平庭关,希望她过去。
苏小月按住自己怦怦跳动的心脏,拿着那封信就不愿意再放下,那边她年纪大了,时光不等人,她要尽快去一趟平庭关才行,不知从永丰县到平庭关要多长时间?
苏小月把信收好,转身出了屋,直接来到正堂里,三人见她进来,霍林吉下意识的赞了一口今个儿的菜,赞得越多,下次就越有好吃的,这是他这段时间总结出来的经验,这小侄媳若是心情好了,时不时做几道吃都没吃过的美味出来,又喜欢在厨房里研究,还有一些食物都不知道是什么,比如她口中说的“汉堡包”,不过胜在方便,还有美味的肉吃。
苏小月在方河身边坐好,一双漆黑的眼睛明亮的看着几人,问道:“去平庭关要多长时间?”
霍林吉奇怪的看着她,“侄媳这是想去平庭关了?”也不知他娘在信里写了什么,他简直好奇死,特别是当侄媳看了信后就想去平庭关,莫非自家娘亲还想来一个忘年之交。
苏小月点了点,她拉了拉方河的袖口,一脸的恳求。方河无可无不可,小媳妇想去那就去吧,他正遗叹没能带小媳妇出外游历一下,看看这美丽的山河。
得到方河首肯,霍林吉的心思也活洛了,这边李玖也认同的点头,晚辈是时候去平庭关看看长辈们,方河虽不姓祈,却是正经的祈家血脉,也是祈家嫡长子,怎么说也不能忘了祖宗。
霍林吉也是好几年没回了,当然是想了,还特别想他家媳妇,这么多年也不知会不会怨他。
于是一家人为小两口跟着霍林吉去平庭关做起了准备,这一去得一个月的水路,这还是快的,要是走陆路还得两个月去。
既然要去,得准备齐全。这么一忙活,转眼过去了大半个月。
正在大家伙准备风风火火的去平庭关时,苏小月忽然呕吐起来,经大夫诊断,居然已经怀孕两月,那呕吐的情形和不适与以前怀孕没有两样。
苏小月睁大眼睛,望着罪魁祸首方河,那时方河还在牢里,他说要夜探她闺房,小两口一夜尽了兴,避孕药又没能吃上,后来方河一直被关押,苏小月也没了这心思,这么一担搁,到今日,两人似乎都没有再在一起,也没有吃避孕药,孩子就这样悄悄地来临。
果然是缘分,怎么也想不到的事,苏小月也曾有个几次没吃药的,倒是也没有怀上,所以那次她以为会安然。
然而方河却高兴坏了,在小媳妇面前耷拉着脑袋,随她瞪自己,等抽了机会出屋,直接找他两位叔叔去了。
霍林吉听到小侄媳又有了,当即拍掌叫好,“大河,好样的,我这就给表哥写信去,免得他担忧。”他一个转身,又停住脚步,说道:“这么算来,两处院子已经分配出去了,还剩下两处了。”
方河一头黑线,这话要是被他家小媳妇听到,他估计没有活命了,再说生孩子的事最说不得准的,若是个女儿呢?方河忽然觉得那四处院子着实是碍眼,以前小媳妇这么说他还不觉得,现在忽然有种想拆了那院子的想法。
这边霍林吉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忙转过身来,道:“大河,你可别等我走了后把院子给拆了,怎么说这也是我为小辈们准备的院子,也算是个小小礼物。”
礼物?若是礼物应该是惊喜,而不是噩耗。
李玖却一旁笑了起来,“你还是赶紧去写信吧,真磨叽。”
这边叔侄两人又喝茶谈心去了,留着霍林吉写信去。
说好去平庭关的,因为无意间怀孕的事苏小月走不了,她有些抱歉,于是直接用炭笔写了一封信给杜幽香,把自己的情况说明,希望她见谅,等这孩子一岁了,能离开人了,她一定会去平庭关看她,落尾处她希望她们能以信交流。
苏小月写的信封得严实的放入霍林吉的家书里,真是看得霍林吉心痒难耐,不过怎么说也没有背着人打开信的地步,只是更加的好奇起小侄媳何时学会写字的。
这事儿只有方河知道,他得知小媳妇亲自写信给姨婆,又看到小媳妇先前要去平庭关的热洛劲儿,心里隐隐猜到一些,不过不管怎么样,他绝不能让别人知道小媳妇穿越过来的秘密。
苏小月怀孕的这段日子,她过得特别舒心,莫家被人整下去了,新酿出的酱汁又比往年翻了三倍,得了莫明裕十六间旺铺,再加上先前方河无意间得到的四间旺铺,于是留下三成的酱汁开始在永丰县大肆售卖了起来。
价格按霍林吉的话,比其他两大家族的贵了一倍,然而即便是这样,那酱汁依然极为行销,永丰县的富户基本全来方家酱铺买酱,再不去其他两大家族的酱铺,贵又如何,酱汁毕竟只是调料品,又不是粮米必需品用量大,所以对于这些富户来说,价格根本不成问题。
原本三大家族的格局一下子失去平衡,是他们的意料之中,却比意料中略失控,因为另外两大家族的酱汁根本没有降价,根本就不想卖给平民百姓,他们还想着如以前那般只卖给富户。
霍林吉眼见两方人马蠢蠢欲动,又让方河把价格提高了三倍,还限定了每日销售的量,铺门每日不到晌午就关了铺子,仅一个上午就抢售一空。
后来街上有不少做小生意的商贩抽准了商机,买了方家酱汁兑水往饭里搅,搅得那饭成酱色,菜也不用了,直接高价卖给路人吃,还被人赞不绝口,方家的酱汁已经不仅是富户去买了。
就连两大家族的人都暗地里派人买了一批去研究,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直接把那酱汁给吃了,方发觉人家那酱汁的美味。
终于忍不可忍,两大家族约了方河和霍林吉参加永丰县一年一度的商会,最后达成协议,方河的酱汁限价限量,其他两家听了霍林吉的建议,准备大规模降价,专们卖给贫苦的百姓吃。
于是镇上也开始有人大肆开起了酱铺,又得霍林吉指点,两大家族招集了一群小贩,开始挑酱缸走街窜巷的卖,村子里也有人挑酱缸卖。
如今的永丰县个个都学方河的在山头开荒成梯田,水田越来越多,稻谷开始往外地运送,过不了多久,永丰县出名的不只是酱汁,还有香米。
待那时家家户户都有了余钱,家家买上一点酱汁也不成问题了。
霍林吉私下里还是同方河说道:“小叔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提了这个点子可保你们五年安稳,这两家这几年必然会赚上一笔,但你们比他们赚的只会更多,五年后,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这两家在永丰县就是你们的祸害,如今新上任的齐县令是李大人的学生,也是一个极为正直的好官,你们本来心地善良,有他在,你们对付起这两家来大可光明正大。”
“同行相忌,万不能轻心,五年后你们缓过神来,到那时已经有能力与他们相抗衡。”
方河仔细的听着,这么些年跟在他家小叔身边,还是学到不少东西的,有些东西必须得亲自去面对一次才能真正学会。
接手了莫家的酱铺子,还有不少良田,方河和苏阿吉在几处跑动,方平一直呆在他身边学习,身后带了一群小管事,都是方平慢慢提拔起来的人,个个都对他忠心耿耿,如此也省了不少事情,方平至少不用亲力亲为。
今年的酱汁运送是由方亮全权负责,霍林吉为了等苏小月,最多再多呆一年,于是在这两年中决定把方亮给训练出来,到时方河的船队可以全权交到他手中运作。
时间过得飞快,苏小月顺利的生下第三个孩子,又是个儿子,起名为景,孩子出生第二日,霍林吉就赶紧写了家书传去平庭关,给祈家报信去了,终于把两座院子给定了出去,还剩下两座,这小两口年轻,时间长着呢,有的是机会。
苏小月生下这个孩子,心里好无语,若是她知道霍林吉和祈家的想法,指不定把方河大卸八块。
不过这次是自己不小心,人家方河事事依她,看来下次得注意了。
就在孩子满月那日,张大人带着方为从平庭关终于回来了。
如今已经十二岁的方为成了小小少年,一袭竹青色长袍穿在身上,剑眉星眸,身姿挺直,难得一见的俊美少年。
那日苏小月躺在内室带孩子,袁氏匆匆进来,说小嫣嫣见着了哥哥,撒腿子奔到哥哥怀里去了,小方为原本还站得端庄沉稳的,被小嫣嫣这么一冲撞,直接破了功。
那场景被袁氏这么一描述,苏小月“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小嫣嫣从小就是他哥哥的天敌,最爱缠着他,小方为从来就是拿她没有办法。
由于苏小月刚出月子,袁氏不准她出门,还想着她在内室再呆个十来日再说,守四十天才是好的。
于是方为回来后没能第一时间见着自家娘亲,不免有些遗叹。
小少年离开这么多年,不知多想自家娘亲,每每拿到苏小月给他缝制的衣裳就能看大半日,在他国时,有时半夜醒来,他便拿起她缝制的衣裳抱入怀中,如同娘亲抱着他一样,这样他才睡得安实。
那场景真是看得张大人好一阵心痛。
终于等到苏小月能出门了,她直接来到方为的小四合院中,看到那个长身而立的小少年,鼻子一酸,眼泪都流了出来。
方为见着苏小月,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扑入她怀中,怀念的喊了一声“娘”。
“诶。”苏小月应着,双手抱住已经跟自己齐平的孩子。
这孩子将来必然有方河这么高,才十二岁的年纪就与她齐平了。
方河在一旁有些吃味,小媳妇被小家伙这么狼抱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见两人久久不松开,在一旁哼唧一声,“男子汉要有个男子汉的样子。”
方为听到自家爹的话,终于从娘亲怀里出来,抹了抹眼角,慢慢恢复往日的沉稳庄重,恭敬的喊了一声:“爹,娘。”
方河“嗯”了一声。
苏小月看着孩子,靠近方河,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咱们为儿都这么大了,再过几年都可以娶亲了。”
方河抬手揉了揉小媳妇的头,“时间过得多快我都会陪在你身边,这一生,不离不弃,相携白首。”
苏小月仰头望着他,重重的点头,“好,你说的,我记住了。”
方河双臂环上,把她搂入怀,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他承诺的,他一定会做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