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被请进了屋,看到苏小月神色淡定的切着猪油,居然还买了猪油,她眼睛四下里瞥,就见屋里三个大框占了大半通道,如今又摆进了坛坛罐罐,还好能放下几张椅子坐下。
她眼光贼,瞧见了打水的木桶里冰着两块好大的肉,直看得她流口水,觉得这份量,一家人能吃两顿了,家里的读书郎终于可以开荤了。
看着方河等她坐下,以为准备跟她怎么分这些肉,她心里打了几转,觉得二房的人少,理应分少些,其他人可以吃一顿,剩下的留着明日给读书郎补一补,就这么决定了。
方河只消看梁氏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沉声问道:“娘,上次我回来后身上带有五十两银子,现在还剩下多少?”
梁氏被方河忽然的这么一问,问懵了,每次方河回来都会带回来三五十两银子,有时一年回来一次,有时两三年才回来一次,前前后后给的银两不少了,若不是家里有读书郎,就这一大家子的生活都能生活的很好。
梁氏知道家里人都是庄稼人,老四每次回县学,身上不带些银两定然不行,永丰县的秀才郎年纪轻的都有富户资助,唯方家的身份,老四什么也没有捞到。
一切只能靠明年的秋试,所以梁氏把银子抓得很紧,老四的花费也不少,到手中存下的银两得留着他考试花费的。
方河问完,梁氏支支吾吾,没有回答上来。
苏小月切猪油的动作一顿,抬眸望向方河,他一脸肃容的望着梁氏,等着她答复。
“剩下的不多了。”梁氏重复的说了两遍,这下她再不肖想那大团肉,只想赶紧离开。
方河什么话也没说,看着梁氏狼狈的出了门。
苏小月沉默了一会,望着方河说道:“我先前去问青叔和镇上仁和医馆的大夫关于你的病情,他们个个都怕了咱方家人,不给你看病,我以为家里没有钱,人家嫌我们穷付不起药钱,今天我算是想明白了,方家明明有钱,还有方家村的村人都捐了钱,抓着这么一大笔钱却没有把你的病冶好,任凭你躺在屋里无人打理——”
“你说什么?村人捐钱?”方河一脸震惊的看着苏小月。
苏小月一直没弄明白,便没有跟方河直说,只说自己去田里抓鼠作药,没说旁的,今天听到方河先前给梁氏五十两银子的事,她才知道这一家子为何不救方河的原因了。
若救活方河,那银两方河定然会寻他们要,再说方河这人食量大,也怕他腿废了养不起,所以干脆就把人丢在那儿,不闻不问,把人给熬死。
谁也不会知道苏阿吉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女儿嫁了过来照顾他,饿死了新妇她接盘,歪打正着却把方河给救了。
想明白这些,苏小月想着这些事必须告诉方河,否则方河还蒙在鼓里,对方家存着亲情。
苏小月把自己穿过来后所有经历简略的说了一遍,其中青叔说的,仁和医馆的人说的,她不带任何个人感情的把事情陈述出来,方河听得神色都变了。
他从小被方二福赶出方家,他不怪方二福,因为自己的胃口太大,留在家里也只会连累家人,所以他后来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会定期的带些银两回来孝敬梁氏。
这次回来救了苏阿吉,自己也受伤,受伤的时候昏昏沉沉什么都不知事,然而经小媳妇一说,最近心里一直存在的猜疑有了答案。
他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受过的伤何其多,一个伤口多少时日能好,他自己最清楚,当时苏阿吉背他下山时,他虽然闭着眼,人却是清醒的,那时方二福说了一句话:“不要送镇上去,费银子。”
后来他想起来,以为自己听错,现在终于能下地了,才发觉自己的伤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小媳妇不同他说这些,只顾着他有没有吃饱,他也没在她面前表露出来,今天看梁氏这番模样,对梁氏仅存的那一点恩情也没有了,如今与他亲近的只有这新娶的小媳妇,他不能让她受委屈。
苏小月见方河一直沉默不语,脸上神情郁郁寡欢,她也不敢再多说。拿起猪油准备出屋炸出油保存。
刚要起身,方河抓住了她的手,“辛苦你了。”
苏小月本想再说一句,‘知道我辛苦就要向着我’,可是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她从方河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这些话不用她说。
苏小月出了屋,方河望着她的背影,“你到现在才告诉我这些,真是个傻女人。”处处为他着想,明明被方家人欺负她却不想他夹在中间为难。
苏小月烧火炸油的时候,方家人都躲入了屋里,没有人出来,与先前的热闹不同,这下静的奇怪。
方家院里许久不见油荤,炸油的味道香极了,传得满院子的香味,只听到有人肚子咕噜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