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复一年,月复一月。
六年后,陆放舟再也碰不到尚玉衡的衣角,心甘情愿认输。
这一年,陆怡君行及笄,将要入宫为后。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的宿命。然而在入宫一个月前的黄昏,陆怡君却找到尚玉衡,让他带她走。
尚玉衡平静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陆怡君冲上前抱住尚玉衡的腰,哀求他,说她不想进宫,求他带她远走高飞。
尚玉衡转过身,面无表情地一根根掰开陆怡君的手指。陆怡君死死地拽着,不肯撒手。那一天,是这个天之娇女第一次哭,哭得撕心裂肺,天地动容,却最终也没有换的心上人回头一顾。
最终,陆怡君还是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入宫为后。
次年,便诞下太子。
陆怡君大婚的那天夜里,尚玉衡与陆放舟顾云庭一起坐在西城楼上喝酒。三个少年喝得酩酊大醉,砸碎酒坛,放声高歌。从这一天起,他们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站得有多高,就有多么不自由。
他们的人生轨迹,从出生的那天起已注定。
再后来,陆放舟入凤翎卫,父母之命与江家长女江临月定亲。
行定亲礼那天,陆放舟离家出走。尚玉衡与顾云庭找到他时,这家伙已经喝得东倒西歪,大着舌头骂着,老子才不要娶那块木头!一脸贞洁烈女的假清高,瞧着就恶心。
尚玉衡和顾云庭坐下来,陪着他一起喝。
顾云庭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指着陆放舟的鼻子骂,特么你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人家江临月可是京都第一才女,又是个大美人,要不是陆家权势遮天,轮得到你这个夯货!
顾云庭又问尚玉衡,喂,你以后想娶什么样女人了?
尚玉衡沉默,一杯接着一杯喝酒。
十七岁,尚玉衡与顾云庭一同入凤翎卫。
那天晚上,兄弟三个照例凑到一起寻个地方喝酒聊天。
路上,不知哪家的小丫头离家出走,几个家丁在后面穷追不舍。经过他们身边时,那小屁孩突然抱住尚玉衡的大腿,眼泪汪汪求他救救她。尚玉衡没有动,小屁孩子惊慌失措继续往前跑!
陆放舟很不满,操!老子堂堂京都四公子之首,为啥不抱他大腿?
顾云庭哼唧,就你那张脸,吓哭人家还差不多。
尚玉衡没有应声,冷着脸一路跟着方才那小姑娘。一直跟到淇水断桥,看见那个圆乎乎的小丫头将身上的首饰一件件抛给追着她的人,可那三个男人仍一步一步逼进。
小丫头退无可退,眼神悲凉而绝望。
不知为何,尚玉衡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曾经无数个深夜跪在娘亲画像面前,父亲拿着剑鞘一下又下一抽打他的情形。当时的他,一直死死盯着画中身着一袭春衫巧笑倩兮的美貌女子,多希望画上人能突然走下来,抱住他说,乖,别哭,娘亲给你做好吃的。
可是没有那个人。
即使是说爱他刻骨的陆怡君,也永远是盛气凌人地远远望着他。
小丫头转过身,正欲往水里跳时,尚玉衡飞跃而起,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悠悠落地。
小丫头满脸泪痕,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盯着他,如漫天星辰闪耀。她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闹着要以身相许。她强拽下他贴身所戴的螭龙云纹玉佩,说是定情信物。
不多时,小丫头的家人赶到。
一个儒雅华贵的中年男人将小丫头从他身上扯下来,丢下一只锦盒,便飞快骑马离去。
顾云庭好奇地捡起锦盒,打开,是一沓银票,价值千金。
此后,尚玉衡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