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山见她们这般有些奇怪:“可是不喜欢?”
闻墨弦回过神,将剑抽出,随手挽了个剑花,剑身凌冽的气息随之溢出:“不是,这剑乃是上上品,太过贵重了,我……”
萧远山摇了摇头:“再好的剑没有遇到合适的主人,不过是一块废铁罢了。这剑乃是我和……我四十年前寻得一块上等玄铁精铸所成,可以说我一生中,最得意的一把便是它。可惜,我并没能让它发挥它真正的光彩,初见你,便觉得你配它,大精卓巧,沉而不艳。”
闻墨弦闻此,再次细细看了这把剑,心中莫名觉得亲近。剑有灵,寻到真正认可的主人,这种契合感越发强烈。
收剑入鞘,闻墨弦躬身一拜:“谢师傅赐剑!”
萧远山看了看顾流惜,她虽收敛了那惊愕的神情,眼里却依旧有些恍然,眉头微敛:“墨弦,替我护好惜丫头。”
闻墨弦看了看顾流惜,郑重点头:“嗯。”
与师徒四人辞行后,闻墨弦和顾流惜便下了山,一路上闻墨弦都没说话,只是有些担忧地看着明显心神不宁的顾流惜。
顾流惜一直混乱地想了许久,直到闻墨弦柔和地嗓音响起:“还在想含光?”
顾流惜停住脚步,脸上逐渐涌上些恐慌无措:“墨弦,我……我怕……”她虽记不得那段记忆,可是最近她却频繁思虑此事,并不是她刻意去想,而是突然脑子里便闪过一些念头,总引着她朝那些事情上想。在见到含光时,这种感觉尤为强烈。她觉得,也许过不了多久她真的能想起来那段被凭空斩断的记忆,而无论是如今的苗头还是她的直觉,都在昭示,也许原本她所认为的前世的悲剧,远不止如此,莫名她就觉得恐慌。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恐慌,闻墨弦已然努力替她化解了前世让她悔恨锥心的事,纵使再如何糟糕她也只该是难受,不该如此恐慌才对。她近日觉得情绪有些不受控制,虽不明显,却一点点被带偏。
闻墨弦眉头微皱,上前将她搂在怀里:“怕什么呢?如今,我在这里,师傅,你师弟师姐都在这里,你所珍视的一切都在。这辈子我会陪你,陪着你一起守着你珍视的人,所以无论上辈子如何,纵使再糟糕,都不会让你失去如今所有的,对么?”
闻墨弦声音总带着股奇妙的安抚,低低柔柔,每一句话都能熨帖到顾流惜心里。那莫名的恐慌似乎一只手陡然揪走,突然她就平静了下来。
“我也不晓得怎么了,总觉得最近有些心神不宁,感觉总不受控制的乱想,对不住,又让你担忧了。”
顾流惜脸上有了笑意,闻墨弦神色也缓和了,只是眼里却沉了沉。
“我只是在想,上一世你有了含光,按照当初的情形,你当然是认得师傅的。而且能将含光给你,他必然待你很是不同,可……可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她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抬头看着眼前温柔缱绻的人,顾流惜心头疼的发颤。也许,她漏掉的那些事,很重要,很重要,不仅是师傅,还有闻墨弦。
她一直信着闻墨弦临死前的话,她是发现自己对冉清影死心踏地后,才选择默默隐瞒,承受一切。可如今看来,也许……她错了。如果真的这般,闻墨弦不可能冒险接近萧远山,还能从中得到含光,毕竟师傅知晓当初苏家之事,闻墨弦身份很可能惹起他怀疑。
她不由想到,如果师傅知道了真相,他会怎么做,他不可能接受自己被骗的。那闻墨弦呢?她猛然缩了下眼睛,她太蠢了!
按着对闻墨弦的了解,她的确会因着怕伤她隐瞒一切,不与自己相认。可同样,她也不可能让自己继续为虎作伥,跟着一个利用她,欺骗她的人!
可是自她有了记忆到闻墨弦身死,她确定了闻墨弦是在纵容她,纵容她跟着冉清影。那么能让闻墨弦不仅不认自己,还默认自己跟着冉清影的原因是什么?
即使她与上一世的闻墨弦没有如今这般的感情,可是闻墨弦对于她重视的人,几乎是全身心护着。她做出个决定,有一点顾流惜万分笃定,一定是因着对她最好。可是这样一个残忍的骗局,居然成了对她最好的选择,那之前到底发生了何事?!
正当顾流惜眼中又浮现出那缕惊惶时,闻墨弦眉头挑了挑,靠过去直接将她圈在一颗树前,偏头就亲了上去。
顾流惜僵了半天,完全没弄清楚状况,到最后被闻墨弦撩拨的狠了,只是回抱着她,迎合她的吻。
闻墨弦似乎是故意的,纠缠了许久,直到顾流惜满脸通红,几欲缺氧才松开她。
她浑身发软,不住喘息,被闻墨弦揽在怀里,湿润的眼眸没有焦距地看着她,妩媚而迷离。
闻墨弦俯下身将站都站不住的人背在背上,右手托着她,左手拎着含光稳步朝山下走。
顾流惜有些不知所以,气息不稳道:“你……你干嘛?”
身下有些单薄的身子也在不断起伏,顾流惜将下巴放在她脖颈处,嗅着那浓郁了些的幽香。闻墨弦声音传来:“背你。”
顾流惜无语:“我说之……”
“亲你。”
顾流惜:“……”无耻!
她闷着不说话了,闻墨弦才低声道:“惜儿,我想你开心,也想替你将那些扰你,伤你的一切因素,都除去,我也自信我可以做到。可是……”
她声音顿了顿却多了丝黯然:“上一辈子的事,我触不到,碰不着,甚至一点也不晓得,除非你自己走出去,不然除了宽慰,我无计可施。我才明白,我还是有许多做不到。”解不开那些死结,也没办法护得顾流惜安乐无忧,只能让她替自己担忧,陪自己一起卷入这不知何时是尽头的复仇。
顾流惜脸色一变,颤声道:“墨弦……不,不是这样的!”
她想看着闻墨弦的脸,跟她说话,她怎么会这么想!顾流惜心里懊恼万分,恨不得扇自己几耳光。为何她总这样,明明说了放下,不能让闻墨弦总是操心她上辈子,因着为她的愚蠢,还要这辈子替她担着这些错误。
“对不起,我不是……我不晓得为何,我之前只是想着知道真相,也明白顺其自然。可是最近,我总是在夜间睡着时,零碎梦到当初被师傅逐出师门的事,就只到我进去蜀州城那段,后面什么都没有了,可我在梦里很怕,很难受,却不知道为了什么。”
她混乱地解释着,她没法忍受闻墨弦因着她,而自怨自艾,甚至如此颓然伤神。
闻墨弦眉头一皱,停下步子,转过头看着背上的顾流惜:“为何之前不同我说?”
被她严肃地盯着,顾流惜有些无措:“我……我怕你担心。”这几日闻墨弦总时不时打量她,偶尔还会给她探探脉,她知道她一直担心那日她突然头痛的事,而且她也以为是思虑太多,见到师傅他们,才被激起了情绪,夜有所梦罢了,更不愿让闻墨弦担心。
闻墨弦没说话抿了抿嘴,让顾流惜越发忐忑,她曾经怪闻墨弦瞒她,如今好像也犯了同样的错了。
闻墨弦眸中有些无奈,更多了丝忧虑,随后加速前行。
到了城中,闻墨弦寻到了影子几人。顾流惜在客栈外面正在将行礼拴在马上,闻墨弦低声对影子耳语几句,随后过去牵了马,轻声道:“走吧。”
两人牵着马,却是一路北行,顾流惜奇怪道:“不是去西域么,怎么走北门?”
闻墨弦看了她一眼:“回豫州。”
“为什……”出口的疑惑戛然而止,她咬了咬唇:“我没事,除了多梦,别的都还好,头也不曾痛。”
闻墨弦没说话,眼里却是不容反驳,之前她就发觉顾流惜偶尔会失神,这到也罢,可之前她发现,顾流惜失神时,她竟然没法拉回她的注意力,只能她自己缓过来,这对一个习武之人而言,太不正常了。
无论有没有事,她都得让苏若君好生替她看看。
知道闻墨弦不可能改变决定,顾流惜只能妥协,心里暗恨自己不争气。
只是两人并未走出多远,还未到江陵,顾流惜便病了。两人夜里睡下后,闻墨弦便有意留心顾流惜的情况,到了半夜,顾流惜隐隐便开始说胡话。闻墨弦立时便惊醒了,意识回笼,就察觉到怀里的身子滚烫,伸手探了探她的背心,一片潮湿,已然出了一身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