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墨弦现在沉渊入口,目光并未聚焦,只是看着那片黑暗,正在呆呆出神时,风雪中传来一阵稚嫩的童音。回过神,回头便看到一个裹的犹如雪团子般的小娃娃,一路奔了过来,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逐渐染上笑意。
朝前走了几步,接住跑地有些不稳的唐沫,温声道:“雪地里,当心些,莫要混跑。”
唐沫笑地露出一排小牙:“闻姐姐我字写完了。”看着闻墨弦缺了血色的脸,唐沫蹙了蹙眉,探手摸了摸她的脸,入手一片冰冷:“闻姐姐,你好冰啊。这里冷得厉害,你都不穿大氅。”
闻墨弦有些愣,紫曦赶过来将那狐裘披在闻墨弦身上,忍不住埋怨:“沫沫说的对,主子,连沫沫都晓得要添衣,这沉渊风大阴冷,你本就受不的寒,还如此胡闹。”
闻墨弦勾了勾唇:“我并不冷,一到冬天我身子本就寒得紧,而且我有内力在身,冻不着。”
唐沫撅了撅嘴:“可是姐姐在时,都不曾下雪,闻姐姐出去她也要让你穿着。如今这都下雪了,你却不穿了。”
听她提到顾流惜,闻墨弦眸子暗了暗,看着死寂的沉渊,低声道:“都已然二十七了,希望是耽搁了,而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主子放心,影渊一直跟着,还有苏望也派人去接了,即使他们有动作,定能让流惜姑娘安然回来。”
唐沫眨了眨眼:“闻姐姐是在等姐姐么?”
闻墨弦低下身将唐沫抱了起来:“嗯。”
唐沫偏头想了想:“那我陪闻姐姐等啊,之前姐姐说,她舍不得闻姐姐,也舍不得我的,让我陪着闻姐姐的。”
闻墨弦笑了笑,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好,不过该用午膳了,我们得先回去。”
三天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这一日,翠玉峰已不再是往日的安静,阁楼门前都张灯结彩,挂上了大红灯笼。原本宁静的翠玉峰仿佛突然活了过来,那些往日里很难见到的身影都冒了出来,一个个毫不吝惜轻功,拎着灯笼到处挂着。各处也开始张罗着美酒食材,忙得热火朝天。
不到半日时间,对联也已然贴好,漫天苍茫中那遍布的红色,增添了许多喜庆,然而惜园内却并无太多喜意。
园内廊下放着一个红泥小炉,紫曦蹲在一旁,仔细扇着火,热浪自上面的瓦罐内不断扑出,一股浓重的药味自其中弥散开来。
而屋内时不时传来颇为压抑的低咳,唐沫乖乖坐在一旁,看着一个紫衣姐姐给闻墨弦把脉。
苏若君一脸无奈:“你就不能乖些么?这么冷的天,整天吹冷风,之前受了内伤还不好好歇息,大过年的却染了风寒。”
闻墨弦斜躺在床上,脸上带着股不正常的红润,闷咳了几声,苦笑道:“对不住,又扫你们兴了,太久没生病了,都忘了还会生病了。”
苏若君眼里有些心疼:“你呀,她不在你就不能不折腾自己么,要是她回来,见你又一副病殃殃的模样,怕是又要急死。”
闻墨弦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以前她身子不好,被周边人护得好好的,冷了热了都紧张的不行,这些年也就染了三次风寒。病好后,有了内力护身,顾流惜又格外仔细她,也不曾病过。这段日子估计是累得紧,又忧思过重,这才染了伤寒,一连高烧了三天,吓得苏望赶紧冲下山把苏若君带了回来。到了今天才退了些热,只是有些烧。
“你乖乖喝药,我同苏望说了,那些事情你都不许再管了,好好歇息。”苏若君不容反驳开口道,转身出去,眼里却是忧虑不已。虽然闻墨弦生病是因着太累了,可是对于一个内力如此深厚的人来说,这情况着实有些重了,她有些害怕是因为闻墨弦身子出了状况。看了看还没化去的积雪,苏若君叹了口气,去苗疆之行不能再拖了,至于梦锦那,她也得同她说明了。
到了除夕夜,翠玉峰到处俱都灯火通明,各色酒菜都丰盛的很。苏望几人去了何处同心昔阁弟子喝酒,说了些吉兴话,便赶过来陪闻墨弦。
肖梦锦母女也来了翠玉峰团年,闻墨弦虽精神不好,兴致却也不错,与苏若君说着些趣闻逗肖蕴开心,却也开怀。
唐沫坐在闻墨弦身边,显然开心的不行,闻墨弦时不时替她夹她爱吃的菜,她自己却并未吃什么,只是柔和地看着苏若君和肖梦锦两人在那或嗔或喜。
饭罢后,外面光芒闪烁,爆竹之声络绎不绝,因为地势太高,怕太过暴露,并未燃放烟火。只有闻墨弦给唐沫备了那细小的烟花,在雪地里冒着漂亮的火星,唐沫兴奋地围着又蹦又跳。
苏若君和肖梦锦看着闻墨弦倚在门框上,眸光投向远处豫州城的烟火,沉默不语,对视一眼,皆是有些忧心。
苏若君拉着肖梦锦缓步朝她走去,闻墨弦见她二人过来,脸上挂了抹笑:“若君,梦锦,祝你二人新年吉利,和乐无忧。”
说罢她自怀里掏出一对琉璃玉坠,递给她二人:“之前我便想着送你二人些东西,这玉坠是惜儿挑的,本来该等她回来再送,只是如今已是大年夜,如此最好。”
苏若君和肖梦锦伸手接过,这琉璃坠是琥珀色,内里层层纹路叠合,澄澈温润。乃是上好的材质,居中刻了一个字,精致漂亮,一个为安,一个为乐,恰好合成一对。
上面的字迹苏若君自然认识,是闻墨弦刻的,轻轻摩挲了字,苏若君笑了笑:“多谢你们费心了。”
“这是我特地制的香囊,里面的药材具是奇珍,带在身上,能祛毒避蛊,对你身子很好,这给你,另一个便给流惜吧。”
闻墨弦结过那十分漂亮的小香囊,很是小巧,一个银白色,一个蓝色,拿在手里,隐隐透着股清香。
“嗯。”
“你烧未退,莫要太累了,先去歇息吧。守岁便交给我们了。”
闻墨弦笑了笑,对着远处唐沫喊道:“沫沫。”
唐沫很快跑了过来,仰头看着闻墨弦:“闻姐姐。”
闻墨弦蹲下身子不知从哪那出一个小锁片,给唐沫戴上,又给了她一个红纸包,淡笑道:“这是给你的压岁钱,和新年礼物,让沫沫以后岁岁平安。”
唐沫捏着小锁,眼睛微红,她以为爹娘不在,今年没人给她压岁钱了。吸了吸鼻子,她抱了抱闻墨弦:“谢谢闻姐姐,姐姐一定会很快回来陪你的。”
闻墨弦笑了笑,眼眸微阖:“古灵精怪。”
病了许多天,闻墨弦精神着实不好,让唐元带着唐沫玩后,早早便回了房。
除去外衣,闻墨弦握着手里的一个红色纸包,片刻后将其放在枕边,随后将一支白玉发簪压在上面。发簪首部雕凤鸟卷云纹,整体线条流畅,玲珑剔透器型镂空,纹丝雕工精湛,在灯光下散发着淡淡柔光。
闻墨弦低低咳了几声,揉了揉眉心,看着枕边的东西,有些失落却又有丝缱绻:“惜儿,新年安。”
因着是大年夜,闻墨弦并未熄灯,只是阖上双目沉沉睡去,而外面原本喧嚣的爆竹声很快沉寂下去。
苏望几人站在惜园外,神色并不欢欣,月卿眉头紧皱:“她为何还未回来,主子今日不开心。”
苏望叹了口气:“我派去接的人,并未碰到他们,莫怨她未归,只要她好好的,那便好了。”
几人坐在园外,喝着酒,安静地守在外面。
将近子时时,苏望突然站起身,随后眸子里燃起了喜色:“呵呵,我们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