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流惜快被她弄疯了,快步朝前走,可又停了步子,回头拽住笑立街头的人,朝前走。
闻墨弦跟了几步,开口道:“惜儿,我累。”
顾流惜听她声音不对劲,心里一紧,忙停下步子回头看她。却见她嘴角带笑,嘴里还在那可怜兮兮地喊着。顿时恨得牙痒痒,这人真是太坏了!可即使如此,顾流惜也舍不得凶她,更别说动手了。只好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脚下却是缓了起来,带着她慢慢朝福伯停马车的街巷走去。
闻墨弦缓缓走着,看着顾流惜小心地替自己挡着逐渐多了起来的人流,整个喧闹嘈杂的集市都淡成了背景,只有那一身蓝衣的纤细身影在眼里越发清晰……
苏若君一行人终是中秋时分赶到了安州。看着安州城内张灯结彩的景象,几日来只能啃干粮喝凉水的几人也是有些欢喜。
肖梦锦这几日一直很安分,毕竟荒郊野岭,自己没了功夫不过是一介女流,即使逃脱了也基本难有活路。而且苏若君几人对她却也仁至义尽,衣食住行基本比他们自己还好上一些。身上的伤有苏若君细心熬药,已然结痂。
坐在客栈内,肖梦锦有些复杂,原本苏若君字里的意思,是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些落霞楼的讯息。可是这么多天她从未提过这些事,只是一味地如同对待朋友般对她,当然除了一直封着她的内力。肖梦锦自诩不是好人,却也恩怨分明,如今欠着这份天大的人情,让她颇为不自在。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传来一阵敲门声,她打开门,不出所料是苏若君。此时她手里端了个托盘,放了几碟精致的月饼,还有一壶酒,几碟小菜。
“今日是中秋之夜,梦锦姑娘怎么这么早便躲在房内了,虽说在外不用祭月,可怎么也要一起吃个月饼,以喻团圆之意。”
肖梦锦看着她身后夜空中那轮白玉明月,神色有些恍惚,低声道:“中秋?”随后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自嘲:“我们这种人哪里会有中秋,哪里有团圆。”
苏若君微微一怔,想到她以往的日子,心里莫名有些疼惜,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岁都被血腥残酷吞噬,其中苦楚不言而喻。随后她却是温婉一笑,声音柔和:“以往不曾有,如今却是可以有的,我虽算不得你的亲人,可却也是相识一场,一起过个中秋也不坏。”
话说间她拿了酒壶倒了两杯酒,酒液倾泻而下,在这月色中折射出晶莹之色,醇厚的酒香也缓缓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肖梦锦看着她嘴角噙着的温柔笑意,心里晕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如这酒香一般缓缓沁入。她伸手端了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她并不会喝酒,因着执行任务时她必须维持绝对的清醒,这种东西她从未去尝试。入喉的酒液有些辛辣,咽下去带起一阵火热直接蔓延到肚腹。随后嘴里那股辣意褪去,留下一阵清甜滋味,并没想象中的坏。
苏若君自然没错过她的表情,轻笑道:“这是我特意带的桂花酿,中秋之夜定是要尝尝的,酒味清甜,比之其他酒劲道要小些,你该能喝的下。”
肖梦锦擦了擦嘴,启唇淡道:“很好,都说酒是个好东西,的确不假。”
苏若君笑出了声:“第一次喝酒便说酒好,可见是个酒鬼。”
肖梦锦未接话,只是将剩余的残酒饮尽,随后缓缓适应那股劲头。
苏若君见状给她拈了块月饼:“别光喝酒,试试这月饼。”
肖梦锦已然不记得最后一次吃月饼是多少年前,除了娘亲温柔的笑容,她早就忘了那滋味。月饼做的松软香甜,入口那股甜意便席卷过来。
肖梦锦似乎不太爱甜食,微微蹙了眉,低声道:“有些甜了。”
苏若君却是吃了口月饼,细细咀嚼,看样子很享受其中的甜味。唇上不小心沾了饼屑,她伸出软舌舔了舔嘴唇,眼神明亮:“生活已然够苦了,甜些又有何妨。”
原本只是随意的动作,此时此刻落在肖梦锦眼里却生生多了几分妩媚,惹得她的心跳漏了几拍。压下突如其来的心悸,却听到她这句话,忍不住问道:“你过得不好么?”
苏若君起身推开窗户,让屋外那柔和皎洁的月色流入房内,转头笑道:“过得很好啊,这话是我一位朋友说得。”
似乎想到什么,她笑意深了几分:“她也不喜甜食,当时我奇怪她为何能吃的下这些颇为甜腻的月饼,不过十一岁的她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肖梦锦有些好奇:“十一岁?她经历了什么?”
苏若君敛了笑意,轻轻叹了句:“举家被屠,剩她一人。却是重病缠身,备受磨折。所以啊,她说得很对啊,既然生活已然这般苦了,让它甜一些又有何妨。”
肖梦锦看着面前的人,身上披了层月华,乌黑的发丝融了一层冷光,眉眼却带着丝柔意,此时正眉目清华,眸子温和地看着自己。那里还透着丝抚慰,直直探入自己心底,好似劝慰自己。
肖梦锦心头一跳,竟是没办法继续看着面前的人,挪开了目光,低头吃着手里的月饼。那味道依旧有些甜,却是一路自口中甜到了心底,最后竟是一点不剩的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