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秦晋盯着那鲫鱼,越看脸色越白:“你们当法医的承受能力倒是好。”
褚青蘅夹起一块爆炒肝尖,在他面前晃了一晃:“都是练出来的,我读大学的时候,能够练手的尸体和器官都很少,还都是烂得不能看的,如果我做完肝脏解剖,就会去食堂点一个炒肝尖,一个人全部吃光。”
“以前上解剖课时,都会被三令五申不准偷带骨头回去。”萧九韶道。
秦晋忍不住道:“这种东西还要拿回去那是变态好吗?”
“可是有些部位的骨骼真的很美,就像艺术品一样。”褚青蘅在红辣椒堆里翻找剩下的大肠,最后一无所获,十分遗憾。
萧九韶颔首表示认同。
秦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两个恨不得全身贴满“我是变态”标签、就怕别人不知道的家伙。
出了餐馆,褚青蘅便伸手去招出租车,可惜经过的不是已经有了乘客,便是赶着去交班。
“我记得你是自己开车的?”萧九韶忽然问。停车场入口第一个车位就是褚青蘅的,这个名字和他很喜欢的一个武侠小说人物一样,他经过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前几天在家门口被刚上路的新手撞了,还在修理。”又是一辆出租车开过,可惜是载客状态,褚青蘅跺了跺脚,这个时间想要打到车,真的是很难。
萧九韶道:“走吧,我送你。”
萧九韶的车是粗犷的suv,这于她的想象和他的气质有点不符。褚青蘅坐在副驾,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你是从德国留学回来?”
“我的博士学位是在德国读的。”他直视前方,用一只手打开边上的置物箱,“里面有一本我在德国的纪念册。”
褚青蘅拿起那本纪念册,翻开第一页,是一张合照。她很容易就从一大群穿着滑雪装备的众人中找出那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东方人,他穿着黑色的毛衣和滑雪衣,没有戴眼镜,脸上表情是微笑的,看上去很稚气。照片下面有拍照的时间地点,是在五年前。
她忽然问:“你看上去还挺年轻的,你现在几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见对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16岁上大学,按照正常时间毕业。”
“那前面说错了,重新来过,你看上去很少年老成……成熟是件好事。”
萧九韶没有接话,他似乎对于这个话题并不太想回应。褚青蘅一时也找不到可说的话题,总不至于聊分尸疑案吧。两人沉默了一阵子,都觉得这个气氛有些尴尬。
终于,萧九韶开口道:“下周开始,我就要调到刑侦了。”
褚青蘅有点吃惊,但是也没到过于惊讶的地步,萧九韶是博士,能力俱佳,培训时候连搏击成绩都是数一数二的,向来是重点培养的人选。他被调到刑侦,其实是给机会升职了。她玩笑道:“你走了,就是给我机会了,你接不接受贿赂?等时机成熟私下举荐我一下?”
萧九韶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看着前方:“我觉得,你并不太适合当法医。”
褚青蘅有点意外地看着他,她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谁知道对方竟然回答得如此直接。
“我看你以前大学偏向的是生物医药研发方向。不管是体能测试,还是搏击项目,你都不擅长,对犯罪心理学也没有任何天赋。现在工作并不适合你,你更适合正常的生活。”
“你觉得这样的生活是不正常的?”
她住的地方已经到了,萧九韶把车子靠边停稳:“凡是不适合的,都是不正常的。”他顿了顿,又道:“你家到了。”
褚青蘅打开车门,刚要下车,忽然又改变主意:“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还是觉得,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哪怕最后选择的并不是最适合的。因为没有人可以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萧九韶把档位推到停车挡,拉上手刹,转过头看着她。他容貌清俊,就算微微皱起眉的样子都有股说不清的气势:“明明知道没有好结果的事,却还要坚持去做,最后一败涂地,这样难道会更有意义?”
褚青蘅被说得哑口无言,她都没听说过原来这个人说话还这么不留情面:“……你平时说话都是这样直奔得罪人的目的去的吗?”
“那么我这么说,是否已经得罪了你?”
“那倒没有。”
“那就说明,我说话的策略没有错。”
褚青蘅愣了一下,反问:“那如果我说你情商低下,你也不介意吗?”
“不,我不介意。”他顿了顿,又道,“是的,我不介意。”
竟然还是英语思维。
褚青蘅挫败地拎起包下车,走了两步,只见他还没有离开,便又折转回来,敲了敲车窗玻璃。萧九韶配合地摇下玻璃窗来,疑问地看着她。
褚青蘅抬手按在车窗边沿,朝他微微一笑:“我考进局里的时候,体能项目就是不合格的,你知道为什么我还会被录取吗?”她压低声音,用几乎算得上是耳语的声音说:“是凌局长给我开了后门。我还知道凌局长呢,是你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