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不等回话,那半大小子却是炸锅了,“我们不是罪囚,我爹是冤枉的!都是那些狗官,拦阻我进京告御状。就是皇上也瞎了眼…”
“啪!”老太太这次动了真怒,狠狠一巴掌甩到孙儿脸上,骂道,“你给我滚出去,再让我听见你说这样的话,我就直接跳海淹死算了。左右我们姚家只剩你这么一个蠢物,也没有洗清冤屈的一日了!”
“呜呜,”半大小子被打的哭了起来,转身就跑了出了舱房。
董蓉眼见如此,很是尴尬,也顾不得伤心,赶紧安慰老太太,“大娘,都怪我,惹你们祖孙起了口角。我…”
“丫头,这不怪你。”老太太许是心疼孙子,也抹起了眼泪,“家里突然遭逢大难,偌大家族只留下这么一点骨血,可是这孩子半点儿不知隐忍。我就怕他什么时候也…”
说着话,老太太也淌了眼泪。董蓉一是感激老太太救了自己性命,二是好奇这样心慈的老人到底为何沦落到发配的境地,于是低声问道,“大娘家里到底是因何事而遭此大难?”
老太太闻言,神色有些犹豫的看了看董蓉,最后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木牌子来。
“丫头,先前救你上来的时候,大娘给你换了干衣服,这木牌就握在你手里。大娘…想问问你,这牌子是从何得来的,你同这弥勒教有何牵连?”
“弥勒教?”董蓉顺手接过牌子翻看,只见小小的木牌漆着桐油,正面刻着一副憨笑的佛陀,背面则是两句话,“佛陀降世,普度众生。”
她恍然想起先前好似也曾听董平和张扬说起过这个教派,;两人神色间好似对这教派很是不耻和忌惮。但当时这教派并没有威胁到自家,她也没放在心上。
而眼前这块木牌既然被她握在手里,定然是跳海之时同黑衣头领撕扯之际抓得的。上天许是也不愿她们夫妻冤死,到底让她知道了仇人的身份。
想起自己的夫君如今不知是魂归地府还是飘落何处,董蓉恨得死死掐了手里的木牌。木牌边缘紧紧嵌进她的掌肉里,惊得老太太赶紧劝慰,“丫头,快松手,可不能再伤了自己,只要有命在,总会好起来的。”
董蓉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把木牌上断掉的丝线重新系好就挂在了自己脖子上,末了问询老太太,“大娘,这弥陀教同我有大仇,若是大娘知道些详情,这就给我说说,可好?”
“老天爷真是不开眼啊!”老太太听得董蓉也是被弥陀教害的如此模样,忍不住叹气,末了又把自己之事简单说了说。
原来老太太的家族姚家是三代商贾传家,家业很是兴盛,老太太的儿子生来聪慧异常,十八岁的时候就中了举人,家里又送了些银钱打点,为他谋了个小小的县令的官位。哪里想到,前几月弥勒教派人上门劝他加入教派,献上家产供养佛陀,还说保证他升官发财。
老太太一家都是精明人,自然看出这事不妥,于是死活不肯答应。可是没多久之后,老太太的儿子就被上官扣了个贪渎的罪名,连进京问罪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斩首了,其余族亲也都被下狱或者发卖为奴,散了个精光。
原本姚泽这小子也要被斩首的,老太太拼死抱了他,用家族所有暗中留存的产业换了祖孙一同发配崖州。
前日老太太在甲板上擦洗干活儿,正好见得董蓉在海上飘着,这才大声呼喊,又用身上唯一剩下的一块玉佩贿赂管事的官差,这才救了她上船。
董蓉听得唏嘘不已,再次起身要给老太太行礼以谢救命之恩。老太太却一边擦眼泪一边拦了她,说道,“都是苦命人,你也别跟大娘客气了。这里有碗稀粥,你快喝了垫垫肚子,身上有了力气才好想别的。”
董蓉虽然心下依旧焦灼难过,但却也知道老太太所言不错。她端了粥碗慢慢喝着,想起不知魂归何处的夫君,流落在外的孩子和岛上的亲朋,眼泪滴答落进了稀薄的米粥里,最后一同进了肚子。
老太太看得叹气更重了,一老一少正是伤心的时候,舱门突然被人粗鲁的推开了。一个身形胖大的官差抻头进来嫌恶的扫了两眼,恶声恶气说道,“下贱坯子就是命硬,居然没死掉!既然活过来了,就赶紧起来给我干活去,别躺在床上装废物!”
老太太赶紧起身赔笑行礼,“官爷,您老行行好,这小娘子刚刚醒过来,身上还烧得厉害呢,怎么能做活儿?有什么活计,您老尽管吩咐老婆子就是,老婆子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