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和云睿方才一直被护在后边,虽是惊惧狼狈,但却没有受什么伤。兄妹俩这会儿也擦了眼泪,跑去帮着暗卫们处置伤口。好在,大家身上都常备刀伤药,撒上药粉,缠好布条就不会继续流血了。
慕容怀德走到格日勒图的尸体旁边,单膝跪地,沉默良久,低声说道,“不管先前如何,我们至此恩怨全消!你把孩子交给我妻,定然是猜到大金更加凶险。你放心,从此后噶尔迪就是我们的养子,我们夫妻必定全心全力教导他长大成人。”
说罢,他伸手扯起噶尔迪,说道,“该让你阿妈入土为安了,如今只能把他葬在这个山洞,将来你长大了,再决定把他接到哪里。”
董蓉以为噶尔迪会挣扎哭叫,赶紧上前把他抱在怀里。不想噶尔迪却出乎意料的冷静,他慢慢抹了眼泪,弯腰从阿玛脖子上解下一块玉牌,转而戴在自己脖子上。末了跪下磕头,高声说道,“请阿玛安心回归长生天,孩儿一定会找出仇人,用他的人头祭奠您在天之灵。”
众人见此都是叹气,两个暗卫开始在山洞最里侧挖了起来。噶尔迪起身也走了过去,手里执着匕首认真挖着,匕首钝了他就用手,直抠的手指破皮血流。
董蓉心疼的眼泪哗哗流,想要上前阻拦却被慕容怀德扯住了胳膊,“让他挖吧,手指痛了,心里就好过一些了。当年我被母妃推下车之后,也常这样。”
董蓉扑进他怀里,死死抓着他的衣衫哭泣,“柱子,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大金的二王子吗,怎么还会被自己人杀了?到底是为什么?”
慕容怀德轻轻拍了妻子的背,低声安慰着,“别想了,等巴图和乌其恩回来就有消息了。你这几日要照顾好噶尔迪,别让他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不智之事。以后就要开始逃亡了,出一点儿差错,也许就要连累所有人丧命。”
“我知道,”董蓉抹了眼泪,重重点头,“你放心吧,我一定寸步不离的护着他。”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过,土块和碎石被挖了开来,慢慢变成一个三尺深的大坑。慕容怀德亲手拔下两把匕首交给噶尔迪,然后又脱了外衫紧紧裹了格日勒图的尸体放进土坑。噶尔迪慢慢擦去匕首上的血迹,塞进靴筒里,这才跪下扔下第一把土,慕容怀德扔了第二把,董蓉扔了第三把,哭得已经软了腿的苏德被紫竹和云睿扶着扔了第四把,暗卫们也是轮流上前磕头覆土。
土块石块再次回归了它们原来的位置,只不过这一次,它们的下面埋葬了一个年轻的生命。慕容怀德特意去山洞外面寻了些腐土撒在泛起的土石上,彻底掩盖了血腥气,生怕以后会有野兽嗅着气味找来,糟践了格日勒图的尸体。
做完这一切,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小酒壶,倒了一半在土上,然后就塞给了噶尔迪,“喝完之后就睡觉,日子还长着呢,总有报仇雪恨的一日。”
噶尔迪接过酒壶,怔楞了好半晌才一仰头咕咚咚喝了下去。最烈的烧刀子,三口下肚可以顶过一个寒夜,七岁的孩子哪里禁得住,喝完不过片刻他就栽倒在地,昏睡了过去。
董蓉上前抱了他,轻轻的揽在怀里,一边拍打着一边唱起了平日哄女儿入睡时的那首歌谣。
轻柔悠长的歌声在山洞里回荡,安抚的不只是孩子的睡梦,还有所有人的伤痛…
如此,众人躲在山洞里,眼见骑兵追着乌其恩而去,很快又返了回来。山脚下马嘶人叫,足足闹了一个白日才算安静下来。齐兵留下了几千人,一半取石头堵山洞,一半则举着火把开始搜山了。
慕容怀德带着暗卫们挪了些石头堵在洞口,又扯了些藤蔓遮掩,若是不仔细搜寻,轻易不会被发现。甲一带着两个暗卫也退了回来,众人屏息听着外面的响动。
齐兵们三五成群,一手举着长刀拨开野草和杂树,一手举着火把,从山下慢慢爬了上来。待得到了山腰,许是有些疲惫就开始偷了懒,很多人坐下来歇息,低声说起了闲话儿。
众人躲藏的山洞外不远处就停了七八个兵卒,夜晚的山风吹得他们紧紧抱了膀子,聚在一起取暖。有人抱怨道,“将军们真是越来越不拿咱们当人看了,就是一匹马还得日日喂草料吧。他可倒好,大晚上连顿饭都不让咱们吃就催着上山来了。”
“可不是,我要是那个王爷早跑出几百里了,谁会蠢得留在这山上等着挨抓啊。”
“就是,我也这么想呢。不过,说起来,那王爷也是个糊涂蛋,居然为了个女人叛国,这消息传出去,怕是整个大齐都要戳他脊梁骨。”
暗夜寂静,山洞里人众人把兵卒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董蓉下意识握住了慕容怀德的手,慕容怀德转身揽了她,夫妻俩虽然不能说话,但彼此的情义却在一刻清清楚楚传达到彼此心里。也许对于世人来说,这事荒唐可笑又疯狂,但对于他们来说,对方的安危却是胜过一切。
那些兵卒们说了一会儿闲话儿就要起身继续应付差事。不想,山洞里,一直在酣睡的噶尔迪却是突然尖声喊道,“阿玛!”r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