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蓉扫了一眼那二尺高的账册和满满一盒子契纸,着实有些吃惊。但她转念想了想,还是推辞道,“冯叔,我这农家妇人哪里及得上您老睿智英明,这些产业您还是多挨些累再帮忙照管一段时日吧。再说,我正怀着身孕,每日吐得昏天黑地,就是有心贪财也无力打理啊。”
冯老爷子想了想,倒也没有坚持。毕竟这些生意琐事极多,谁也不能一时半会儿就分拣明白。若是冒然插手,兴许还会惹出什么祸乱,反倒受了损失。
“那好,我再照管一段时日,等怀德回来让他同你商量吧。”
“好啊,辛苦冯叔了。今日我下厨给冯叔做两道好菜当谢礼,如何?”
一老一少都是去了心事,又重新说笑起来,倒也其乐融融。
如此,冯老爷子就在山顶儿大院儿住了下来。文娘每日按照老爷子的指点仔细熬制各种粥汤,味道清淡又可口。
几日下来,董蓉脸色显见就红润起来,孕吐也轻了许多,喜得全家上下走路都带风,恨不能把冯老爷子供起来。就连外院住的小厮们下山回来也不忘采一把野花给老爷子装点房间,惹得张管事常常吃醋,不时给这帮偏心太重的小子们加点课业,累得一众傻小子们叫苦连天,还不知到底哪里犯了错。
同果园的轻松气氛相比,一面坡村里最近可是风声鹤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村人私下里开始传说一个小道消息,那就是曹家那个傻儿子回京都了,彻底抛下怀有身孕的媳妇儿不管不顾,更别说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曹家人了。平日同曹家关系不错的人家,还会同情的叹息几声。而那些有点儿小矛盾的,难免就会说几句不太好听的酸话。
曹婆子自从失了儿子儿媳,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儿媳的好。若是时光可以倒流,她恨不能跪地给佛祖磕上几千个头。要不怎么说,只有失去才知道珍惜呢。
她正是这般后悔的时候,不想出去走动散心就遇到了几个倒霉的老婆子在说董蓉如何可怜。
曹婆子气得暴跳如雷,发疯一般上前撕打,大骂不休,村人吓得四散而逃。至此,曹婆子就变身成了疯狗,但凡听说谁背后说儿媳坏话了,就要找上人家大吵大闹。村人被吓得晚上躲被窝里闲话都要小声几分,生怕曹婆子突然从窗外跳进来。
流言是世界上传播最快的东西,虽然曹婆子这般暴力禁止,但很快周边十里八村,甚至是县城都传遍了。人们茶余饭后着实翻来覆去议论过许多次,甚至心软的妇人还掉了几滴眼泪。但不过几日,众人的注意力就又被某一村小寡妇偷汉子被抓现行这样的桃色事件吸引过去了,慢慢把这事遗忘到了脑后。
但有一家人听了这消息却如同五雷灌顶,惊得掀起了房盖儿。
曹姑母是个勤快又方正的老太太,平日从不出去溜达闲话儿,所以听得消息就比别人晚得多,若不是有个相熟的邻人特意说起这事儿,她还不知道哥哥一家出了这样的变故。
老太太什么也顾不得了,手里甚至还拎着喂猪的木勺子就往村外跑。杜鹃也是惦记董蓉,三两下把小女儿包好抱起来,随口喊了公爹一声就追赶婆婆去了。
曹姑父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心里也是长了草儿,索性寻到在外面玩耍的孙子孙女也赶去一面坡了。
王家人这般轰轰烈烈拉着队伍赶到了曹家大院儿,曹姑母还没等问询及句,曹婆子就大哭起来,口口声声说曹家后继无人了。
曹姑母本想怒骂自家兄长几句,毕竟这么大的事怎么就瞒了十几年,可眼见他没几日就花白大半的头发又把话咽了回去,转而也陪着嫂子掉起了眼泪。曹姑父蹲在曹老头儿跟前也不知道怎么劝慰,最后只得装了烟袋锅儿递过去。
一时间,曹家的新院子里真是愁云惨雾弥漫,就连院子角落的柳树都耷拉了脑袋,不时随风摇着枝条叹息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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