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们一脸麻木的牵着孩子,望向城门的眼里满满都是渴望,仿似那里面有无数的吃食和住处,可惜他们只因为拿不出三文钱而永远不能进去享福。
有些孩子许是饿极了,每每有马车经过都会围上去大声讨要吃食,不时惹得车里的妇人们惊声尖叫,最后偶尔有一盒点心之类扔出来,孩子们就蜂拥上去抢夺,哭骂之声不绝于耳。
董蓉傻呆呆望着这一幕幕,不知如何反应是好。刘嫂子等人同她说起城里有流民乞讨时,她脑子里也曾闪过一些凄惨画面,但当真亲眼所见才发现,现实远比她的想象更残酷。毕竟她关于乞讨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些身康体健却跪在街边,穿着笨重棉衣,见人就磕头的骗子身上。而两者却简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些人不需要伪装就已经把苦难赤裸裸的呈现在世人面前。
许是见得董蓉手里拎着篮子,又长时间停步不前,有几个孩子犹豫了片刻就围了过来,小声哀求着,“好心的夫人,求您给口吃的吧。”
董蓉下意识就掀开布帘从篮子里往外拿馒头,那些孩子只不过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没想到居然真的有馒头吃。他们明显怔愣了一瞬,下一刻却齐齐伸手往篮子里探去。
傻柱原本也在望着流民皱眉,见此赶紧抢了董蓉手里的篮子远远抛开,然后扯了她大步就奔去了城门口。守门的兵丁懒洋洋的收了六文钱,抬头见得董蓉满脸怜悯之色就见怪不该的笑了,开口忠告道,“我说这位小嫂子,你今日施舍了馒头,这些小贱骨头可记着你的模样了,以后再进城若是空着手,你都别想再动半步。要我说啊,拿条鞭子在手里,凡是挡道的就狠狠打一顿,保管耳根子和眼前都清净。”
董蓉听他说得这般冷血残忍,眉头挑了又挑,到底还是不好得罪这兵卒,于是勉强道了一句谢,拉了傻柱就快步进城去了。
许是因为这事坏了心情,两人虽然顺利找了一家点心铺子,花了一两银子买了一团月饼面皮又租借烤炉,成功烤出了一篮金黄油润的月饼,但董蓉依旧难展笑颜。
傻柱不好劝她,只是严严实实装好月饼,路过馒头摊前又买了剩下的所有馒头递给董蓉。董蓉苦笑,夸赞道,“我家柱子都比那兵油子心善啊。”
傻柱嘴角抽了抽,勉强算是接受了媳妇儿的夸奖。两人紧紧牵了手,出城时果然又被小孩子们包围了,有馒头开路,自然照旧顺利通过。只不过那正忙着关城门的兵卒远远看着,脸上露出了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这让董蓉如同吃了一把苍蝇般恶心。
杜鹃嫂子正坐在屋子里做针线,听见敲门声就赶紧撵王禄抽出门闩放董蓉两人进来,末了仔细瞧瞧董蓉的脸色,叹气道,“我前几日进城时候也被吓到了,这些时日总觉得有人在附近转悠,所以关门都早了许多。”
董蓉随着她进屋倒了一碗茶水给傻柱,自己又喝了一碗才问道,“秋嫂子她们常推着车进出,难道不会被围吗?”
杜鹃摇头,“许是她们常进出,同守门兵卒熟识了,每次进出门都有兵卒帮着驱赶流民。不过这些时日早晚凉爽了,生意不比以前,她们每日也只进出一次城里了。”
董蓉想了想就道,“过了中秋,家家就开始收地了。你问问秋嫂子等人,若是家里忙就给他们结算工钱,零碎生意不做也罢。”
“前几日,张管事也说过这话,我还心疼每日要少收入几两银子呢。既然你也这么说,明日我就张罗起来。”
事情商量妥当,董蓉就怏怏不乐的回去睡了,梦里不知为何全是流民们愁苦的面容。她疲惫的挥着手想要赶开他们,大喊着,“你们不要围着我,我也没有办法!”
慕容怀德本来正闭目沉思,昨日甲子组暗暗送来南方几城的信函,都是掌柜们问询是否可以开始施粥救济。他怎会不知流民凄惨,但只能硬着心肠让众人等下去,毕竟现在野外还能找到食物,等到冬日,灾难才会真正到来。孝义园备下的粮食有限,以他一己之力想要救济所有流民,简直是痴心妄想。他只能收拢那些孩童和妇人,至于老弱病残,就全看老天爷的安排了。
正是半梦半醒间,睡在身旁的董蓉突然喊出梦话,惊得他伸手就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待得听清那那些喃喃自语,他又叹了气,小声在她耳畔安慰着,“别怕,有我在呢。”
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睡梦里的女子终于慢慢放开了紧皱的眉头,重新安静睡去。慕容怀德怜惜的低头吻在了她微微嘟起的红唇上,末了摸起旁边桌案上的一粒花生米弹指打到房梁上,低声吩咐道,“明日进城,派人设法开路。”
房脊之上好似有人轻轻应了一声,又好似是风吹过树梢的低鸣…
第二日一早,太阳晃过西厢的雕花窗子,金黄色的阳光就透过窗棂缝隙悄悄挤进了屋子。董蓉皱着眉头醒来,只觉全身都是酸疼无比。结果睁眼一看,真是又气又羞。
原来傻柱双手双脚如同八爪章鱼一般严严实实把她抱在了怀里,怪不得她好像一晚都没梦到什么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