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我来扶您。”祈男轻轻挽起老夫人胳膊,后者淡淡地道:“你身子好了?”
祈男知道这指的还是上回自己在宫里的事,忙陪笑道:“早好了,也就是一两剂药的事。”
老夫人微微颔首,向前迈步:“早知如此容易,早请人来家里看看,岂不是两全?”
祈男听了,有些诧异,心头一荡,手下便发了一紧,老夫人感觉自己的胳膊被带动向前扯了一扯,面上却若无其事,只作万事不知。
平阳府里奴仆虽多,却并无一主子出来相迎,直到众被领进园中一处楼下,方才隐隐看见,那楼上穿红着绿,簪金戴玉地站着许多花枝招展的人物。
“老太太,”宋夫人走在前头,此时回头轻轻低唤一声:“记得拜帖上说请城中各位共贺,依儿媳妇所见,却没有那样多人呢。”
原来,平阳王妃因此事重心只在宋府女眷身上,怕请得人多,反乱了现场,看不清形势,又怕自己被些无用的社交寒暄占了精神,反不利于看清真相,因此说是请了别人,其实不过是宋氏一家罢了。
老太太心里何尝不知?平白无故地,平阳王会请咱们来?没些用意才怪?!
“理她们请谁,只不缺了咱们的吃食就完了。“老太太心里明白,嘴上不肯说,又见身边都是平阳王的人,遂笑了起来,对宋夫人道:”怕人少亏待了咱们?平阳王向以豪爽出名,府上更是养着许多天下名士雅客,只要咱们要求不高,搞点边角食吃只怕还是有的。“
伴着一同进来的一位妈妈笑了:“宋老夫人真会说笑话!我家王妃因知宋老夫人一向怕吵,方才特意只请您几位,人少清静嘛!帖子上说广派,不过怕老太太不来罢了!”
说罢,群仆一齐笑了起来,只看宋老夫人如何接这话。
老夫人不动声色,微有笑意地回道:“倒叫你家王妃费心,其实只派个传个话就行了,平阳王就连皇帝也让三分面子的,我这样的人家 ,又说什么不到?”
说毕不让再回,将手里拐杖向前挥了挥:“走吧走吧!”
祈男忙扶起老夫人向前走去,路过宋夫人身边,老夫人目光扫过其身,宋夫人不觉收敛起些笑容来,默默跟上前去。
走到楼前,祈男抬头细看,外边望去,只见杰阁与崇楼高低相映;画栋与飞□,俯仰相连。或斜露出几曲朱栏,或微窥见一带绣幕;珠玉光气,映着日色,都成五彩。
“从这里乍看去,此楼好似大海中蜃气相结,竟不能信,人间有此奇工巧匠。”祈男情不自禁赞了一句,平阳王府仆从们听见后,一个个面有得色,刚才说话的那位妈妈便上来笑回:
“宋大奶奶好眼光!此楼乃我家王爷亲自监造,费尽钱粮,却也造得曲折华美,极人天之巧也。”
老夫人含笑瞥她一眼:“好个会说话的妈妈子!只是你家王爷王妃不在,没得赏你!”话峰一转:“好在有我,也不至于没了你!”说着便看秀妈妈,后者会意,将只装了一对金八宝的押祟小荷包丢进了那人怀里。
“怎好一见面就让老太太破费?”话音未落,平阳王妃从楼下大堂里现身了。
老夫人笑着上前:“见过王妃!”才刚将身子躬下,王妃忙命人搀扶不迭,老夫人谁也不碰,只将手伸向祈男,祈男本就紧随其后,这时便立刻挡开别人,自己亲手扶起老夫人来。
宋夫人微微抬眼,看见王妃,正碰上对方眼神,不觉怔住,正欲让开目光,不想王妃已笑着向她伸出手来:“这位是宋夫人吧?久闻不如一见。。。”遂将刚才的尴尬化解。
众人跟随王妃,踱进楼里,果见华丽异常,愈弄得人心醉目迷,幽房密室,好似花朵一般;这边花木扶疏,那边帘栊掩映,一转身只见几曲画栏,隐隐约约,一回头又露出一道回廓,宛宛转转。进一步便别是一天,转一眼又另开生面;才到前轩,不觉便转入后院。果然是逶迤曲折,有越转越奇之妙。况又黄金作柱,碧玉为栏,瑶阶琼户,珠牖琐窗;千门万户,辗转相通。
“王爷当初是如何想来?若错走了路,便绕一天也绕不出来。”祈男眼见王妃时不时将目光瞟到自己身上,当下便将一双明眸睁得老大,不看王妃,反弯曲一双柳眉,笑对老夫人道。
老夫人笑着拍拍祈男的手道:“你不知道,就连当今的圣上都曾夸过平阳王爷,若赌胸中沟壑,谁也不是王爷对手呢!”
王妃暗中观察祈男,见其闻言一派天真地点头,遂向淑夫人微微颔首。淑夫人笑着上前来行礼,道:“内室早煮茗焚香,伺候夫人奶奶们大驾了,请这边!”
于是进了内室,只见到水沉香、龙涎香,在屋子的四角用大只铜鼎焚烧起来,香烟缭绕,从外面望进去,好似云雾一般,氤氲缥缈。
一座诺大琉璃屏风,正正当当地竖在屋中央,将里外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