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男心里也大概猜到,可能会是这事,只是没想到,对方倒真有这么厚的脸皮。
七姨娘一向与五姨娘不和,没事还寻事找岔吵架呢,自己反倒带她的大丫鬟去京里?怕口舌是非还不够多么?
不过心里这样想,祈男嘴上少不得耍个花枪:
“这事我可做不得主,还得太太最后定夺呢!”
不料香秀竟不吃这一套,听了祈男的应付虚词,不觉就冷笑起来:“九小姐别唬我!园子里谁不知道,这事太太交给九小姐自己做主发落了?我是宁敲金钟一下,不打破萝三千的人,这事能瞒得过我?若不如此,今儿我也不来求小姐了!“
祈男见其话风不善,心里也有些不太高兴了:“算你说得有理。不过我这里人也满了,恕我说句实话, 这事,实不能够!”
带谁不带谁,这是我自己的事!若咱们平日里交情好些,带你去也不是不行,不过既无交情,你又是这种态度,祈男亦在心里冷笑,我选了你做陪房丫头才怪!
不料香秀竟似有备而来,知道祈男会说出这种话似的,愈发嘴角扬起冷笑来:“九小姐看起来是动了气?也难怪,一向咱们两院不对付,九小姐又跟我八杆子打不着似的,见我开口要这个肥差,自然不肯了是不是?”
祈男冷脸坐着,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不理。
“不过我也有句话,九小姐不妨自己掂量。那日我本来求九小姐,看人情够不够得上这事时,竟无意间听见九小姐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祈男静静坐在桌旁,唇角微微勾起嘲讽弧度,浓密纤长的睫羽轻轻覆盖眼帘,掩去了眸中一抹冷笑:“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 话?自己 竟不知道!不如请姐姐赐教,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都像你说得这样容易,不如天下交给宋家坐算了!”香秀脱口而出,说完便阴笑起来,一双不大的眼睛,直钩钩地盯住了祈男。
祈男心里突地一跳。确实这话是她说的,不过是为了玉梭口中提到,求宋老爷提拔祈阳一事,顺嘴开的玩笑罢了。
也因她穿越而来的,不知轻重,这时见香秀提到,方心头沉了下去,确实这话放在古代,有大逆不道的嫌疑。
“怪不得那日锁儿说你来了,却没见你进屋,原来人躲到了窗外,偷听起墙角儿来!”祈男扬眸张脸,眼中浮现森冷寒霜,“又怪不得今儿这样理直气壮的闯了进来,原是为了拿这句话要挟我!”
香秀厚颜无耻地笑:“小姐言重了!哪里就敢说出要挟二字?”说着将声音压得低低的,人也凑到祈男眼前:“我不过心里想着,小姐若去京里了,玉梭一定也跟着去了,那这事可就只有我一个知道了。若好也罢了,若是漏出个风声来,就不是我说的,我也赖不掉这个现成的罪名。且这不是小事,就算只在这杭城里掀起风浪,说话间也就能传到京里。皇帝就不信这个茬儿,到底宋老爷和咱家老爷脸上,也不好看不是?小姐您细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话里七拐八弯,其实意思十分明显,你苏祈男若不选我入京陪到宋府,我一定在家里散出这话,姨娘小姐们本就不忿祈男的好运,正愁没个缝儿钻,这不正好将个把柄送到人家手里?到时若闹不出来也罢了,若真闹出来,苍蝇咬不死人,可却能恶心死人!
祈男默默咬紧了双唇,冷眼看着几乎已经凑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那张,恬不知耻的大脸,唇边噙着刀锋般的冷然。
心头几个念头一转,祈男很快就点了点头:“也好。从这事看得出来,香秀姐姐也是个不甘于困境,知道奋力一博的人。有魄力,有本事,行得出手办得成事。我正愁没个姐姐这样的人物,前头的话不过试姐姐一试,其实平日里冷眼看去,我也早有几分中意了姐姐的。”
香秀一听这话,乐得心眼俱开,不过她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没被祈男几句好句灌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九小姐这样说,是应允了?既然如此,我这就回去禀告七姨娘,晚些齐妈妈到这院里,请九小姐就将这话说了吧!”
好个有心计的丫头!生怕自己刚才的话是缓兵之计,反过来倒将了自己一军。
她这回去一说,媚如便知道了,叫那个人知道的事,自己是再也不能反悔了。不然媚如必问为何,香秀一气之下,保不齐就将那话说了。
祈男不动声色,眼底倏地闪过精光湛湛,口中淡淡 地道:“你只管去说,这里我来料理。”
香秀这才信了,不由得大喜过望,当下就地上向祈男磕了三个响头,转身美孜孜地出去了。
玉梭本在门外守着,将里头的话全听了个清楚明白,这时见香秀出来,少不得重重看了她几眼。
香秀不羞不恼,反盈盈向她福了一福:“从今往后,还请姐姐多多指点!有事姐姐只管吩咐我!”
玉梭嘴闭得铁紧,一字不吐。
香秀心意已足,对玉梭的态度倒并不 放在心上,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轻快地走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