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月容早些生 养就好了,”太太边对镜自揽,边喃喃地道:“老爷才发了话,从今往后,许她着红裙呢!”
姨娘们个个皆变了脸色,互相看了一眼。
生个儿子果然身份不同!
锦芳有些不服气了:“若这样算起来,我们几个也都该着。虽是女儿,也不是没有出息。”
说是几个,其实只指她一个罢了。
太太从镜里看她,笑了出来:“只你一个也罢了。若将来祈男顺顺当当嫁过去,少不得也让你做条红裙穿穿!”
锦芳一下高兴了,也就没看出来太太有意当了众位别的姨娘,说出这话的用心来。
七姨娘媚如心里绞得出酸汁子来,脸上便阴笑着对锦芳道:“那倒要先恭喜五姨娘了,只是不知道,五姨娘有没有这个福分,跟老爷进京观礼呢?”
锦芳嘴里嘿嘿地笑,便看太太,太太不耐烦地从镜子里瞥她二人一眼:“这得问老爷,我哪里知道?再者,家里也得有个看顾,都去了,谁管?”
意思是十分明显的,我还没去呢,你就去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锦芳吃一憋,可到底还是底气十足的,高高扬起头看了媚如一眼:“看不看的,放后再看。不过眼见八小姐也大了,七娘也该替她好好打算才是。”
媚如眉头一锁,不觉就冷笑起来:“八小姐比不得九小姐,哪里有那份聪明才智?她是只知深闺里坐着,二耳不闻窗外事的。比不得有些人,看见个好的就先扑上去了,是礼也忘了,家教也丢了,我们八小姐,断做不出那样的事来!”
锦芳一听这话,如同听了三尸神暴跳,五脏气冲天,一点红从耳畔起,须臾紫遍了双腮,双手叉腰就骂了出来:“你这话说谁?九小姐做出哪样事儿来了?你是仰着合着,没的狗咬尿胞虚喜欢,实际心里涌酸,不服气是不是?!”
媚如更是个厉害角色,另兼被锦芳说中心事, 顿时又羞又恼,亦扬首回骂道:“自己做出来的事,还用你来遮掩?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不知道九小姐是怎么嫁进宋家的!”
锦芳一口气险得没上来,正噎得说不出话时,太太从镜前妆墩上回过身来了,一双杏眼里如含了清幽冷月,冰冷无丝毫温度地看在媚如身上:
“你说九小姐是怎么嫁进宋家的?”冷冰冰一句话,直逼得媚如收了口,又垂了头,更连向后退了三步。
“老爷和我昨儿才去的宋家别院,人家夫人都没说一个字,你倒好,在背后嚼起自家人的舌头来了?!你巴不得毁了这门亲是不是?你巴不得九小姐跟八小姐一样不成器是不是?!”
媚如不吭声了。太太就够让人胆寒的了,就更别提老爷了。
“一个个都给我听清楚了!”太太眼神冷酷如冰锥,周身迸发出森寒气息,从姨娘们身上一个接一个,慢慢扫过:“与宋家联姻,乃我苏家大幸。若有人出言不逊,或是另行阴招毁了这门亲事,那就别怪我不念姐妹之情,必照实回了老爷,依户律行事!”
没人说话了。
“行了你们先出去,内花厅里看着些,一会堂客官眷们就到了!”太太丢下这句话,人便又转回了镜前。
姨娘们鱼贯而出。
齐妈妈悄悄走到太太身后,冷笑着道:“太太看五姨娘刚才的得意劲儿!好像是她女儿嫁进宋家似的!”
太太嘴角向上扬出个讽刺的弧度来:“她只当祈蕙的事又要再现了呢!也不怕乐成失心疯!不过,好事还在后头呢!”
齐妈妈有些不太明白地看着太太:“太太这话怎么说?”
太太轻提裙踞,慢慢从绣墩上起来,脸上浮出冷酷无情的笑容:“且放着她,自然有治她的时候!”
太太先去了扶余堂,这里原做退居之处,堂客们已都到了,于是大家厮见,茶毕更衣,方出至内花厅来拜寿入席,彼此少不得又谦逊半日,方才入席。
田三夫人有些惋惜地对太太道:“怎么通不见小姐们?我倒挺喜欢你家九小姐的,可惜让宋家抢了先机。先只当还要多等几年也不妨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落了红定。”
苏二太太笑道:“小姐们都在里头,陪老太太吃素斋呢!”
说是陪,其实老太太一人不让进佛堂,不过在外间摆了一桌,小姐们陪着应景罢了。
又一位官眷伸头张了张,然后问苏二太太道:“怎么今儿不见宋家来人?按理也该上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