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又从头来了!
这七个字如一记重拳打中宋玦心底,难道说,真的,一切又要从头来了吗?!
抬头看去,平春堂隔在几重松墙花障之后,竹木萧森,庭院宽阔,有游廊一带,弯环甚远,廊尽露广厦五楹,小楼一座。
佳人正在其上,寒柝凄怆。
宋玦苦恼地低了头,她一定是对自己绝望了吧?才会喊出如此凄厉地声音来。
让别人保重,却正是摧残自己的意思。听大厨房里婆子们说,送去的饭菜每回都几乎原封不动地交了回来,小姐几日就瘦下去许多呢!
如何能让她知道,自己没有放弃,一定会争取到底呢?
早起的秋阳,此时复又隐身乌云后,不觉金风乍起,玉露初零,凉生枕簟之秋,露冷屏风之影,园子里纵比外头迟些时节,亦不免显露出初秋的萧瑟来。
秀妈妈正从游廊下曲曲折折地走过来,正穿过一个水磨砖摆的花月亮门,迎面就撞上了正疾步如飞,匆匆赶来的宋玦。
“大爷哪里去?”秀妈妈福了一福,却有意无意横在路中央,挡住了宋玦的去路。
宋玦眼皮也懒得抬:“请妈妈让让!”
秀妈妈纹丝不动:“若是平春堂,我劝爷且先歇一歇为上。”
宋玦这才正眼看向秀妈妈,于是两道利剑似的寒光陡然射来,其间似是夹着冰雪一般的冷漠锋锐:“妈妈说什么?我竟不能明白!”
语气是极重的,可这也是看在秀妈妈份上,若是吕妈妈,宋玦是连话也懒得说,早拔开自己走人的。
“我说大爷,这会子不能去平春堂。”秀妈妈可不是被吓大的,宫里出身,又是太后面前的,经过前朝天子之争的老人,什么事她没见过?
也因见得多,本是一颗冷酷无情的心,到了如今,却不自觉间生出些同情来。慈悲因了解而生,也因了解而愿意相助。
人间最难得就是真情。这句 话太后只说过一回,时间是秀妈妈不愿再想起的,可也因难得,便令她念念不忘。
秀妈妈左右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二个丫鬟会意,各自散了开去,一是避退,二是看守。
秀妈妈这才开了口:“大爷是要定苏九小姐了,是不是?”
宋玦双手抱拳,稳稳站着,周身气息森寒冷冽,却也隐隐传达出无奈的意思来。
“这是自然。” 宋玦毫不犹豫地答,他不知道秀妈妈为何要问这个问题,因母亲的态度,使得他对秀妈妈也不敢心存多大指望。
“既然如此,又何必授人以柄?先前夫人不知也就罢了,没人在意。如今既然夫人知道大爷对苏九小姐的心意,少不得平春堂下布置不少耳目。若有一点差池,夫人必有正经理由提出来,大爷且不说,苏九小姐名誉受损,再想进宋家大门, 必将困难重重。”
秀妈妈平淡如水的几句话,如醍醐灌顶,瞬间将宋玦的心浇了个透亮。
是啊,母亲要找借口,必从祈男身上着手,自己此一去,若让吕妈妈等人看见,没事还能传出闲话呢,更何况自己还白送个把柄去?!
“多谢妈妈提点,” 宋玦顿时就沉了眼眸,放松双拳,感激地对秀妈妈道,只是依旧十分犹豫,并不就此回头。
“九小姐无事,且还硬朗的很。那不是朵温室里浇灌出来的娇花,说句对上不敬的话,倒跟老夫人年轻时有几分相似。小姐还憋着要去皇帝面前告御状呢,大爷只管放心,暂时无事。”
秀妈妈看出宋玦的担忧,不由得微笑,多说了几句。
听见告御状三个字,宋玦情不自禁剑眉一动,眼底的笑痕逐渐扩大,不笑也翘的骄傲唇角,也不禁染上了愉悦的弧度。
还别说,这话真只有那丫头有种说得出口!
秀妈妈和宋玦相视而微微一笑,一时间倒有些心照不宣了。
“只是听说她不肯进食。。。” 宋玦微微红了脸,他从来没求过人,因此不知道,原来求人是这样困难:“求妈妈,多看顾她些,她再强硬,到底不过是个女子,不吃不喝,心情郁结,铁人也熬不下去。”
秀妈妈呵呵地笑了一声,引得望风的二丫鬟都有些诧异地向游廊下看了一眼。什么时候秀妈妈也会笑了?真真难得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