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玦眯起眼睛来,与秀妈妈对视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秀妈妈回身向外走去,招手叫来个小丫头:“你去叫你荷风姐姐来,说我这里等她。”
片刻荷风到了,秀妈妈低低吩咐她几句,宋玦向宋夫人道辞,打头出去,荷风便紧紧跟了上去。
吕妈妈心里又羞又恼,自己今日在众人面前吃了两回瘪,上来劝说宋玦,对方不理,这也罢了,到底是爷。后来再劝秀妈妈,竟也不被搭理,如今眼见秀妈妈越过夫人,竟要私自允许了此事,不由得听了三尸神暴跳,五脏气冲天,一点红从耳畔起,须臾紫遍了双腮:
“我说秀妈妈,夫人还在这里正经坐着呢,您算哪一门出来的?还是说您许了,就是老夫人许了?敢情这家都不是正经主子当了,是妈妈您说了算了?”
秀妈妈依旧不看发飙的吕妈妈,如水的目光瞬间投射到宋夫人面上:“夫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宋夫人也不知怎么的,在这妈妈面前就是硬不起底气来,虽有吕妈妈替自己出头,可秀妈妈一开口,她立刻心里又怵了三分。
“妈妈有话,只管说就是了。我也知道,咱家的规矩,伺候过老一辈的,就算奴才也有好些体面,可即便如此,妈妈您也着实越俎代庖了吧?这话不为我说,老夫人也不定就 许了吧?!”
秀妈妈眼光向四处转了转,丫鬟们会意,皆退了出去,吕妈妈老资格,竟守着夫人不曾出去。
秀妈妈是从来也不放吕妈妈在心上的,因此便走上前来,对夫人款款地道:“夫人,大 爷为此事的态度已是十分清楚的了,若不依他,只怕mǔ_zǐ离心。”
mǔ_zǐ离心!
只这四个字,宋夫人的心就软了大半。是啊,什么大不了的事,要搞得儿子见了自己跟乌眼鸡似的?!
“如今大爷既然说也这个主意来,老奴我心里细品,亦觉得不坏。夫人想必也知道,老奴是在宫里当过差的,”秀妈妈提及往事,眼角唇边的肌肉便由不住抖动起来,好在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因此夫人竟没看出来,就是吕妈妈,也不过略觉得什么,却也过去了。
“因此对太后皇帝的心性,多少有些了解。确实和亲太后是不太情愿的,别的不说,费力费钱,如今与那单于不可开战,多半因为国库空虚的缘故,为了个,倒还要再贴进些银子去,太后满心只是不愿。“
秀妈妈边说,边不自觉地捏住了一向不离身的,腰间的一只环形玉佩,那是她被太后御准出宫时,赏赐给的念想。
“梁主事不过借机向皇帝借好罢了,也才说要献咱家的女儿,又说什么,若自己也有女儿,便不必劳烦咱家了。这都是空话,实情是,皇帝对咱家老爷已有顾虑,老爷门生众多,又都在江南重地,皇帝必不了有所他想。”
宋夫人不耐烦地打断秀妈妈的话:“妈妈这话,莫不怪我么?其实我也不是一定不肯放自己女儿出去,不过是老夫人先说不行,这才到这里来另择他人,这事可全与我无干的!”
秀妈妈心想老夫人对夫人的看法真真是一点没错,夫人虚有其表,实则败絮而已。
“老夫人的心思,如今我不防对夫人直说了吧。单于只喜聪慧美貌女子,若差一点,送出去不仅起不到和亲的目的,反被羞辱甚至认为是挑衅,老夫人不是不肯不舍得放自己孙女出关,实在,也是没有信心罢了。”
宋夫人闻言,羞恼成怒,立即就将身边花几上一只青花园景仕女图梅瓶掀翻了,花水混杂,滴哒流淌了一地,外头丫鬟们面面相觑,却没一个敢就进来收拾。
“你这老狗好大的胆子!”宋夫人动了真气:“敢说我的女儿不是?我一双娇娥哪里不如外人了?你敢翻天了不成?!看把你惯的有些摺儿!”
秀妈妈对这种纸老虎似的威风,是半点也不放在心上的,面不变色心不跳,淡淡看着夫人,口中漠然地道:“就因知道,夫人必有此反应,老夫人才特意嘱咐老奴,一定不可说出实情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