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再转过插屏,大房的管家婆子恭敬于前头领路,原来后头是小小的三间厅,满目尽是碧杜、红兰、翠苔、绿藓,甚为幽雅,远处亦可见不少竹影,看起来,大太太又与二太太不同,是个喜雅趣盛过艳色之人。
过了小厅,就是大太太的正房大院了。
细看之下,见正房厢庑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一洗西边二房惯有的繁华之气,院中随处可见清槐瘦松,亦有不少凌轹怪石,顿时令人生出些尘襟尽浣的感觉。
二太太停下脚步来,四处打量了一番,嘴角轻挑,口中若有似无地道:“大太太还是这样不改,若再如此下去,只怕离老太太心性儿也不远了!”
祈男不觉怔住,正向二太太看去,却见许多盛妆丽服之姬妾丫鬟迎了出来。
“还好有你们在,不然我只当大太太日日陪老太太家里念佛呢!”二太太笑了起来,眯起眼睛来细看,向前一步,拉过正中一位,身着玄色镶边墨色底子二色织金纹样对襟褙子,石榴红暗花缎面竖领长袄,胭脂色底子金色花卉纹样刺绣马面裙,面如满月,骨肉停匀,粉面凝脂,丰神妍丽。
“听见声音就知道是你来了,”大太太声音比二太太至少低了八度,又细又柔:“这大嗓门拉的,十里八里都听见了呢!”
二太太哈哈大笑起来:“我比不得你,”她亲热地挽起对方来:“家里全是厉害角色,我不厉害些,只怕压不伏她们!你是享惯了福的,家事也有姨娘替你料理,看养得这样,”拍拍对方的手:“香团雪彩,愈发丰姿卓越了呢!”
人群中便走出一位妇人来,带着笑站在大太太身边,向对着二太太行了个礼,然后方笑道:“二太太真会说笑话,大太太整日闷在这屋里,也没见个笑的,今儿二太太一来,倒有说有笑了,二太太还该多来几回才是呢!”
二太太也就笑着转面此人:“二姨娘!”她依旧只拉住大太太的手:“几日不见你,你愈发会说话了!一张小嘴哄得人心里出蜜似的甜,也难怪你家太太只偏疼你!你说记挂我来,是不是又记挂我的东西了?”
说完向后使 了个眼色,金珠早笑着上前来,领了小厮送上些礼来,不过是绫罗绸缎,吃喝玩用之物。
说起来是一家两妯娌,祈男心想,可见面却如此生份?看上去是很亲热的,可越是如此,越叫人觉得平日只怕是极少来往的。
大太太和二太太手挽着手,貌似亲热地进了正房,房内摆设也十分古朴雅致,与西边二太太正房的华丽正好相反。
下首放着六把云南玛瑙漆减金钉藤丝甸矮矮东坡椅儿,两边挂四轴天青衢花绫裱白绫边名人的山水,祈男特意留神看了看,见各是吴道子南岳图,并辋川雪溪图三轴。
正面放着一张山字屏风并梳背小凉床,上摆小几一座,又立着着小小的琉璃八仙捧寿屏风一座,梅瓶里插着两支素兰,于是走近,便隐隐有香气萦人鼻息。
大太太这时笑着请二太太正榻上坐了,回身看见祈男,忙招手叫过来:“这是九小姐?越发长大了!上回见还是去年老太太生辰时,只当你还小呢,不想就成个大姑娘了!”
说话就有丫鬟上来,自然是些见面礼,也是绸缎四匹,金玉戒指各五个,金摺丝珠串灯笼耳环二双。
祈男心想这真是客气,难怪走动得少。
玉梭忙捧了下去,祈男垂首谢过。
大太太拉过她来,细细上下打量后,笑对二太太道:“长得好个模样,倒比如今的宛贵人还出色些!要我说,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呢!”
二太太蹙眉苦笑:“你又来弄人!还提什么宛贵人呢!为了她一个,娘老子都没有好日子过,到现在也不知道,毕竟是犯了什么过失?本来还好好的,只当过几日就要送生辰礼去了,不想横出一祸,险得吓掉我性命!”
大太太见她如此说来,也就叹息放开了祈男的手,祈男趁机让开走到椅子旁。
“你这样说,倒提醒了我,”大太太说着将榻边一架银厢珠宝小柜子开了,从中间一个抽屉里抽出一封信来:“我家淳婕妤托人送了这信回来,隐约也提到宛贵人的事呢!”
淳婕妤,也就是大太太的嫡出大女儿,苏祈翎。
从来不知道,原来她向往家里带信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