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祈男先站在里间门口,向内看了月容一眼,只见一个大丫鬟守在床边,月容面色安然,双手抄于被面,阖目而眠,似乎睡得极为安详。
祈男示意玉吉放下门帘来,将祈缨拉到了桌边。
“姐姐,刚才五姨娘的话,只可放在心上,若想二姨娘安然生下哥儿,切不可再提!”
祈男脸色凝重,语气更是严肃到悚然的地步。
祈缨几乎上不来气,又气又怨,哭得久了,更是力气全无,可心里却是十分清醒了,祈男的话很有道理,大宅后院里求生存,不得已也只得如此。
“可我如何禁得住众人?” 祈缨勉强挣出一句来:“就算我不说,如此叫别人也不说?”
祈男不觉冷笑:“姐姐这点本事没有?外头人且叫姐姐指使得团团转,自己院里倒禁管不住了?”
祈缨想起玉香的事来,不禁红了脸,低下头去,口中喃喃地道:“妹妹别嫉恨,我也是不得已。。。”
祈男此时又累又乏,不愿再听这些,于是打断道:“前事不论,总之要保姨娘,只有忍气吞声,姐姐精明多年,更该比我清楚这个道理。”
锦芳缩在门边,早将屋里对话听了个明白,心中百转千回,女儿的成长让她欣喜,亦令她揪心。
“这里没事了,九丫头,咱们也该回去了!”
锦芳的声音,提醒了祈男,听听更声,已是二更了。
“太医的话六姐姐也听见了,姨娘不过将息几日就好了,再艰难也不过二个月罢了,若真是个哥儿,姐姐和姨娘日后就好了!”
祈男说完话,拎起裙边便欲向外,不想祈缨突然反手,拉住了她的臂弯。
“妹妹,”祈缨泣不成声:“我从不知道,妹妹是这样真心实意的人。今晚见出事,满园皆避之不及,别说是帮,就连看也没人愿多看这里一眼。若不是妹妹,姨娘今晚还不知怎样。我心前总对妹妹。。。”她说不下去,眼泪堵住了嗓音。
半晌,方听见祈缨低头挤出一句话来:“将来我总要回报妹妹的,妹妹放心!”
祈男不过耸耸肩膀,说句实在的,她救月容不过是出于对生命的尊重,才不为了什么回报。就算今晚出事的是太太,她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人心总是肉长的,就算身边人个个藐视生命,可恣意对他人生死冷漠,视而不见,也不代表,她苏祈男就要近墨者黑,与她们同流合污。
祈缨特意叫了院里仅剩的几个丫鬟,灯笼也挑大的,并直将锦芳祈男二人送到院门口,见她们去了方回。
半路上,祈男锦芳正撞见玉梭,于是三人留下一盏灯,叫那些跟着的华成院众人回去了。
因忙到半夜,次日祈男便起得迟了些,想起要陪太太过去东院那边,不免就有些慌张起来。
“坏了坏了!”祈男睁眼见窗外天光大亮,急忙从床上下来,口中不住抱怨:“怎么也不叫我?完了完了,迟了迟了!”
玉梭早捧过衣服来,笑眯眯地道:“如今是夏天,天亮得早,其实还不太晚,一会我替小姐梳头快些,也就差不多了。”
祈男慌慌张张地套上袖子,一个不小心,一只手套进了袖口,另一只却从胸口穿了出来,左看右看不对劲,最后才看出来,哦,手走错了地方。
玉梭正帮祈男系裙子呢,突然觉得对方身上一阵发抖,吓了一跳,再抬头看时,自己也禁不住笑了,摇头道:“小姐看急成这样!不过去见大太太罢了,也不吃人。”
祈男冲她做了个鬼脸:“你倒会说!头回去见太太,你不也一定慌得手抖脚乱的!”
二人笑成一团,最后总算将衣服整理完毕。
净面理妆之后,祈男准备出门,玉梭叫住她:“小姐,”弯下腰来,替她将崭新的白绸底子绣靛青凤凰祥云纹样细褶裙上一点胭脂粉掸了,然后方满意地道:“这就行了!”
到了太太院里,果然太太还在理妆,听见她来,便从里间叫道:“进来说话!”
金香正站在太太身后,替太太梳着一头青丝,见祈男进来,笑着回身问了个好,祈男心想这倒是难得,哪一回这丫鬟能看得上自己?看来风水轮流转,今儿真到自己家了。
“金珠姐姐好!”祈男也回了一句,又想,那褙子的事没给自己招下恨来?
太太含笑从镜子里看她一眼,颇有深意地道:“昨儿我说,要不是男儿你提醒,我竟忘了,老太太过生日,少不得大家同喜,丫鬟也该沾沾喜气,就叫取出二匹纱来,替她们几个,”手指着金珠和正在床前收拾被褥的翠玉和玳瑁:“裁出几件新褙子来。”
原来如此!祈男也笑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