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也没有问题,方才本官一时激愤,说出了和夏县尊割袍断义的话,本官向夏县尊赔个不是,罚酒三杯。”郑好却还是不肯放过夏祥,夏祥避实就虚的回答让他很不满意,他一连喝干了三杯酒,“夏县尊,可是满意?”
夏祥也不明白为何郑好今日非要对他穷追猛打,他并不喜欢惹事,却也并不怕事,就把心一横,也倒满了三杯酒:“好,既然郑通判连饮三杯,本官也陪上三杯以示敬意。”
“夏县尊,小民替上一杯如何?”徐望山看不过去郑好对夏祥的步步紧逼,埋头半天的他,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
“不行。”郑好摆手说道,“夏县尊陪本官三杯,是夏县尊和本官喝酒,与你何干?”
徐望山被呛得翻了翻白眼,他好歹在真定多年,也算是一方富贾,就连崔象对他也要礼遇几分,郑好却对他如此不恭,着实让他难以接受。
但难以接受也没有办法,郑好是官他是民,民不与官斗,他只忍气吞声,朝夏祥使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夏祥回应了他一个心意心领的笑意,二话不说将三杯酒依次喝干,一抹嘴巴,大喊一声:“崔府尊,下官就斗胆了——拿酒来。”
崔象哈哈一笑:“好说,好说,来人,拿酒。”
郑好也是不甘示弱:“来人,换大碗。”
片刻之后,几坛酒和几个碗拿了上来。郑好拍开一坛酒,一口气倒了三大碗,挑衅地看向了夏祥:“夏县尊,今日你我不醉不休,如何?”
“好,不胜人生一场醉,只是今日是在崔府尊宅中,不是喝醉之地。”夏祥要先征求崔象这个主人的意见,虽然他也能猜到崔象巴不得他和郑好力拼而醉。
“此处不是喝醉之地,来,随本官来。”崔象神秘地一笑,提起衣襟转身就走,几人跟在身后,穿门户过走廊,来到了后院。
后院之中,是一处有假山有池塘有景致有花木的园子,院子正中,是一处亭子,亭子之中,已经摆好了酒菜。崔象用手一指亭子,哈哈一笑:“此处景致最好,此时又是秋高气爽之时,对景当歌对花当酒,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几人来到亭中,分别落座。果然是一处好所在,放眼望去,池塘之中,芦苇遍地,风过影动,沙沙作响。远处假山高低错落,又有树影映照,着实是绝美之景。
秋风吹来,遍体生爽,十分舒适,崔象却微露畏冷之色。许和光见状,忙让人取了披风披上。
“崔府尊贵体欠安?”夏祥见崔象脸色蜡黄之中,脸颊却又有红晕之色,不由微微担心,“此处风大,斗酒之事不如就此作罢。”
“不碍事。”崔象摆了摆手,“难道本官今日高兴,来,本官也陪你二人喝上一碗。”
“崔府尊……”许和光关切地提醒说道,“身体重要,酒不可多饮。”
“一碗,就一碗。”崔象哈哈一笑,举起一碗酒,“来,共干此杯。”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别人斗茶,你我斗酒,夏县尊,怎么个斗法,你来划个门道。”郑好不忘和夏祥比酒之事,“是文斗还是武斗?”
大夏斗茶之风盛行,斗酒不多,倒不是大夏人不好酒,而是大夏对酒管理甚是严格,大夏允许酿酒的酒楼一共一百余家,称为正店,其余酒楼如需卖酒,必需从允许酿酒的正店中购买。
再者酒贵,普通百姓消费得起却消耗不起。还有一点,大夏以文治国,重文轻武,斗茶是文雅之事,斗酒则容易喝醉,引发事端,所以斗酒之事极其少见。
没有公开斗酒,私下拼酒也不算什么,但对徐望山和马清源来说,二人虽见多识广,却也还是头一次见到县尊和通判斗酒,顿时睁大了眼睛。
“文斗怎样?武斗又怎样?”夏祥深知郑好来自荥阳,真定南去千余里,无论风土人情还是习俗,都与真定大有不同。
“文斗就是你一碗我一碗,慢饮慢斗。”郑好自信地笑了笑,“武斗嘛……自然就是你一坛我一坛的快饮快斗了。”
“不如文武斗,如何?”夏祥哈哈一笑,豪气陡生,一掌拍开坛子密封的纸,又倒了一碗蒲桃酒,连酒带碗扔到了酒坛之中,“文武双全,取两全其美之意。”
许和光倒吸一口凉气,蒲桃酒虽是葡萄和糖来酿造,不放酒曲,酿的是原汁葡萄酒,甜度很高,度数很低,但也是酒。坛中之酒是用大米酿造,颜色发白,酿成后用炭火烧烤,烧出浓浓的糊香味,可以长久保存,所以又叫做“烧酒”。
蒲桃酒色泽发红,和发白烧酒混杂在一起,成了红白酒,从未有人如此将两种酒混在一起喝下。
夏祥当仁不让,将酒混在一起之后,拿起酒坛,一仰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然后将坛子重重一放,哈哈大笑:“痛快!”
“夏、夏县尊,什么味道?”徐望山看的眼睛都直了,结结巴巴地问道,“好、好喝不?”
“你自己来尝。”夏祥又如法炮制了一坛红白酒,递给徐望山,“风味奇特,妙不可言。”
徐望山不敢一喝一坛,倒出两碗,他和马清源一人一碗。尝过之后,连连叫好:“果然不错,夏县尊今日之事,当为后人铭记。”
徐望山猜对了,若干年后,有人著有《红白酒》一书:“酒有和劲,知县夏祥以白酒之和者、红酒之劲者,手自剂量,合二为一,杀以白灰,风味颇奇。”从此夏祥所创的红白酒留传于世。
“郑通判,不敢喝了么?”马清源眼巴巴地看着郑好,见郑好呆愣当场,不由打趣说道,“若是不敢,小民可代之。”
“谁说本官不敢?”郑好一把拉过一坛酒,拍开封纸,有样学样地将一碗蒲桃酒倒进了酒坛之中,摇动几下,然后举起一坛酒,仰起脖子,咚咚喝了起来。
夏祥喝酒的时候,虽是高举坛子,却还算文雅,酒没有流到外面。郑好就不同了,流得脖子和身子到处都是,一坛酒喝完,洒在外面的少说也有半坛之多。
“怎样?”郑好喝完,将坛子重重一放,一脸豪气,“本官难道还怕你不成?”
“不行,不行!”许和光才不会轻易放过郑好,起身上前拿出毛巾在郑好身上擦拭了几下,然后用力一拧毛巾,酒就从中流了出来,“郑通判,喝酒要喝到肚子里才算数,喝在身上可不行。夏县尊身上可是滴酒未沾。”
“许县丞想要怎样?”郑好对许和光没有好脸色,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