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出美人,这句话一点不差。
想那胡维容在猎场上看到顾香生便惊艳又欣羡,但她若是见过顾家大娘顾琴生,只怕更会惊为天人。
顾琴生年方十六,娉婷婀娜,正是少女最美好的年纪,远远望去如同初春嫩芽新枝,格外招眼。
顾香生每每看到这位大姐,都会觉得对方生来便是为了“眉目如画”四字而造就,所谓步步生莲,越香掩掩,紫衫猗狔,袅袅从风,美人不外如是。
更难得的是,顾琴生人如其名,琴棋书画,德言容功,样样排得上号,不止美貌在京城排得上号,若将来史书有载,只怕还得加上一句“有国色”。
及笄一年,向顾琴生提亲的人已经快要踏破顾家门槛,焦太夫人舍不得孙女早嫁,又一心一意想要为她挑个好人家,至今仍未选定。
不过没有人会认为顾家的眼光太高,因为以顾家的门第和顾琴生自身的条件,她的确值得最好的。
甚至还有风声隐隐传出,说是太子如今尚未大婚,皇帝有意择顾琴生为太子正妃。
当然,焦太夫人之所以对顾琴生格外偏爱,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顾琴生已故的生母,是焦太夫人的娘家侄女,亲上加亲,便与众不同。
只可惜同样是焦氏所出,二娘顾画生就少了长姐几分气韵。
焦太夫人暗自摇摇头,视线从顾画生那里移开,落在她身后的顾眉生身上。
三娘顾眉生和五娘顾乐生都是二房顾国与李氏所出,顾国作为焦太夫人的小儿子,自幼很得宠爱,爱屋及乌,顾眉生和顾乐生在焦太夫人跟前也很有脸面。
唯有顾香生……
焦太夫人将目光从她们身上收回来,面容和蔼:“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下个月皇家要举办一场桂花宴,听说届时诸位年长皇子皆会出席,包括太子殿下在内,你们这些女孩儿正值好玩的年纪,就该多出去走走,恰好今日针线娘子过来为我量衣,我就顺道将你们也给叫过来,一人做两套新衣裳。”
说罢转头对侍立一旁的婢女道:“将那几匹料子拿过来。”
两名婢女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捧来十数匹精美缎面布料,颜色参差,质地不一,稍微老成稳重的天蓝花软缎,尽显活泼朝气的粉色双宫绸,只怕没有少女能看了还无动于衷的。
情绪外露一点的,像顾画生,早已喜上眉梢,跃跃欲试。
她问焦太夫人:“阿婆,这些都是让我们选的吗?”
焦太夫人慈爱道:“自然,长幼有序,阿婧先选。”
阿婧便是顾琴生的小名。婧者,贞洁美好。
顾琴生也颇有长姐风范,闻言便微微一笑:“五娘最小,让五娘先选罢。”
顾乐生爽快道:“大姐姐不必谦让了,我无碍的,几匹料子而已,姐妹们谁先选都一样,你快选罢!”
顾琴生和顾乐生都没所谓,顾画生倒是想先选,奈何自己既不是长也不是幼,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心道如果顾琴生先选,那自己就排第二个。
见顾乐生如此说,顾琴生也就不再客气,她各挑了一匹竹青色和银红色的缎子。
轮到顾画生时,她高高兴兴地要了方才自己一直虎视眈眈的那匹粉色双宫绸。
如此依次挑选,等到五人都选完,焦太夫人又让针线娘子过来给她们量了尺寸,将她们各自想要做的衣裳样式记下来,这个年纪的少女长得很快,衣服尺寸几乎每个月都在变化,所以每做一回都要重新量一次。
这些琐事看着简单,其实最浪费时间,加上五姐妹凑在一块儿,难免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焦太夫人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精力不济,待一切抵定,五人告退离去,她便有些撑不住了,歪在榻上揉着额头。
赵氏连忙拿了些薄荷膏,在焦太夫人的太阳穴处细细涂抹,又为她揉按风池百会等穴,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后者的脸色方才稍稍舒缓一些。
“这次游猎,四娘是提前回来的?”焦太夫人将左右挥退,只余赵氏。
赵氏是她的陪嫁侍女,后来嫁给府中管家,一直留在焦太夫人身边帮忙,地位非同一般。
“是,听说益阳王也去了。”赵氏道。
焦太夫人蹙眉:“那二娘呢,难道没与她一道回来?”
赵氏:“没有。”
她回答得言简意赅,焦太夫人却一听就明白了:“难得,有益阳王青眼,却还能维持行止沉稳,不骄不躁,不愧是我顾家的女儿。可惜四娘出生时日不好,刘贵妃是断然不会让她成为益阳王妃的。”
赵氏道:“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呢?”
焦太夫人道:“陛下对益阳王的看重更甚于太子,益阳王妃的人选定会慎之又慎,大娘倒是个极好的人选,可惜她比益阳王大了两岁有余,年纪上有些欠缺,二娘的年纪倒是合适了,可惜那性子……”
她想到方才顾画生迫不及待挑选布料的模样,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赵氏却是听出了弦外之音,不由心头一跳:“您的意思是,益阳王可能会取太子而代之?”
屋里只有她们两人,赵氏又是自己的心腹,许多事情焦太夫人从未对她隐瞒过。
对赵氏,她有时甚至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