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黎青都不肯归家。
阿白不是强人所难之人,这夜黑风高的,也总不能把他一人扔下,于是便只好把他一起带回白府。
回了白府,白庸却犯难了。他家本来就不大,客房已住满了人,于是黎青便主动在阿白房里打地铺,阿白让他睡床上,他也不肯,其态度之坚决,实是少见。
阿白拿他无可奈何,便只好听之任之。
翌日一早,黎青又早早起来,叠被扫洒,端茶递水。
阿白无奈,身手拿过他手中递来的茶杯,道:“黎公子,你无须如此。”
黎青颔首,“昨夜唐突,这是应当的。”
恢复平静的黎青,乃是个翩翩佳公子,笑起来温文尔雅,书卷气稍稍掩盖了那过于精致的脸庞,让人不禁更生好感。
而昨夜无牙山上的那些震颤,便如夏夜里的尘埃一般,再无踪影。
用完早膳,阿白问起无牙山之事,“黎公子可有何眉目?”
“我昨夜只比先生你早到片刻,并未瞧见什么人。”黎青摇头。
一旁的白庸也纳闷了,“黎公子,这般,白兄也不好查啊。”
黎青面露歉意,“抱歉,但是我真的不知道。”
“公子不必介怀,”阿白安慰着,“只是这几日不知公子去了哪里,可否相告?”
“我”黎青语塞,神色间闪过一丝不自然,“为了不让家里人发现,我躲在了城内的破庙里。”
破庙?阿白用余光和阿蒙交换一个眼神——黎青在撒谎。
先不说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哥,能不能受得了破庙里脏乱的环境。即使他受得了,也不可能躲过阿蒙的搜查。
但阿白并未戳破,又陆续问了几个问题,黎青却通通说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否则不会如此苦恼。昨夜的一切对他来说,也是猝不及防的。
清晨的天刚放晴一会儿,又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他坐在小院回廊里,望着那春雨细如丝,怔怔发愣。或者拿着树枝,不断地在地上写着字,一个人安静沉默,谁也不打扰。
阿白时而路过,瞧见他的背影,幽幽叹一口气,撑起伞,出门去也。
然而黎青就住在白庸府上的消息不胫而走,黎府很快就派了人来接他。
彼时阿白出门未归,阿蒙也不在府上,白庸就咬着牙顶着。可黎府什么作派,当即就要抢人。
谁知黎青这文弱公子竟也血性,拔下门闩当棍子,倔强地看着前来接人的管事和家丁,“我不回去,我没病,你们别想把我又关起来!”
随行的王大夫耷拉着一张苦脸,连声喟叹,“公子啊,您快跟小的们回去罢!老夫人实在是担心你的病”
“我没病!我好好的,都是你在祖母面前乱说,我何曾需要你医治?”黎青紧握着门闩,骨节发白。
“对对对,公子啊,你没病、没病,就是老夫人想你了,你快快跟我们回去吧,不要再耍性子了”
可王大夫越是这样说,便越是显得黎青有问题。白府外来来往往的路人都好奇得看过来,那些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在黎青的耳中不断放大,逼迫得他不由后退。
他睁大着一双美目,实在不解地看着那王大夫,“你为何要这样?我明明好好的,你们却要将我当成病患?我没有什么癔症,我只是、只是”
“公子,不要再可是了,快跟我回去吧!”王大夫说着,就要上前去抓黎青的手。
然而他的手刚伸到一半,黎青的门闩刚举起,一只手,便突兀地拦住了王大夫的去路。
是阿白回来了。
把王大夫借着推掌的巧劲送回家丁群里,阿白于台阶上长身而立,将黎青挡在身后,声音一如既往地温雅,“请回去转告老夫人,在下与黎公子一见如故,所以想请黎公子留下做客,老夫人不必担心。”
黎府之人见侠探回来了,面面相觑,不敢妄动。阿白看着他们,摇摇头,转身抓住黎青微凉的手,“我们进去罢。”
黎青沉默地转身跟他走,可掌心里流失的温度却怎么也挽回不了。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
阿白让他坐在椅子上,转身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黎公子,请。”
黎青捧着那杯茶,脸色才终于有所好转,“让先生见笑了。”
见黎青似乎不愿多提方才之事,阿白便岔开话题,“在下方才去查了查,昨日除了黎公子外,并未有人瞧见还有谁上了无牙山。倒是天华派的方天朔这些时日一直在无牙山上徘徊,黎公子可认识他?”
“天华派?”黎青努力地想着,可很快脑子里又传来一股钝痛,让他刚刚稍好些的脸色又变白了一分,“我不认识。”
“在下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