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的路,是梅公子的路。
从这里开始,前路就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了。一行人踏在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花瓣上,走得愈发小心。
然而没走几步,燕三白就道:“这雾不大对劲。”
关卿辞也发现了,“这不单纯是雾了,还有烟。”
烟雾缭绕,他们更看不清周围的景象,甚至于走在最后面的关卿辞,都快看不清在前面带路的苏志。
“我们都挨近一些,不要走散了,注意安全。”燕三白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梅花因为没有烛光的照耀,渐渐的敛去了光芒,重新归于虚无。苏志手里的灯笼一定是特制的,轻易寻不到地儿盏,也就是说,一旦他们走散,很难再重聚。
零丁拉着苏志往他那边靠了靠,就近看着,以免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继续走罢。”李晏牵住燕三白的手,还是这样最保险。
雾越来越浓,很快,燕三白就只能看清身边的李晏了,就连前面走着的零丁和苏志,都像半隐藏在雾里。
“关兄?”燕三白通过声音来确认他们的位置。
“我在。”
“苏志?”
“在。”
“我们还要走多远?”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放心,我既然答应带你们去,就一定会带你们去。再怎么样,你们现在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苏志说的不假,去小梅园的路,或许只有这一条,而他们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于是此间又重归寂静,不多一会儿零丁忍不住了,这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里行走,周围可能还暗藏着杀机,心里不免有些发憷,于是嘀咕着打开了话匣。其他人时常插上几句,正好也告知他人自己的位置。
又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燕三白看着依旧铺着青石板的地,心里有了些猜测。从他们最初出发的位置来看,走了那么久,无论是往哪个城门去,都应该要出城了,可现在他们还在城里,难道是一直在兜圈子?
思及此,燕三白又看向前头的苏志,看见他手中的那盏灯随着他的步伐晃悠着,烛光也随之晃荡,然后燕三白的眼皮突兀一跳。
“苏志?”他对李晏使了个眼色,上前一步,搭住了苏志的肩。
苏志没有回答。
燕三白猛的把他掰过来,正面一看——这根本不是苏志!
“这怎么回事?你是谁?!”零丁大惊,刚刚他一直跟苏志走在一起,压根没发现什么时候换了人。
那人有些紧张的张着嘴,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似乎想解释什么,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是被点了哑穴。
燕三白迅速在他身上穴位上一点,解开的一刹那,声音就如竹筒里的黄豆般噼里啪啦的往外倒,“……我的事,我只是个打更的更夫啊,是有人让我守在前面的说是等着有个提灯笼的人走过,他会把灯笼给我然后让我按照地上的梅花标记走!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闻言,燕三白锁眉。他瞥向四周的浓雾,刚才的一幕浮现眼前颤栗乐园。
大雾太浓,从零丁的角度,只能看到苏志,而看不到苏志以外的人了。若此人事先便等在一旁,不发出任何声响,零丁是不会发现他的,事实也是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苏志是左手提灯,而零丁在他的右手边。那人应当是站在苏志的左手边,刚刚有一阵雾特别浓的时候,应该就是在那时,苏志经过他,他伸手接过灯笼,然后苏志趁其他人不注意,神不知鬼不觉隐入浓雾里。
这一过程中他们的脚步没停,而这人的身形和衣物都跟苏志一般无二,是以能鱼目混珠。
零丁真是忍不住骂娘,这该死的大雾。
燕三白接过那盏灯笼,让更夫离开,更夫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冲进雾里,转眼间就不见了。零丁狐疑,“就这样放他走了吗?”
“他也不过是被被牵扯进来的局外人。”燕三白道:“所幸灯笼还在。”
“但那苏志,为何要跑?”李晏问。
零丁也百思不得其解,“是啊,他女儿不是去找梅公子了吗?先前还说要代替他女儿去死,如今他逃了,就不管她女儿死活了吗?”
苏志的逃脱显然不是偶然之举,这是有预谋的。燕三白的思绪被这么一拨,倒萌生了些旁的猜测来,“大雾之天,最宜逃遁。无论是我们还是梅公子,都不易将他寻着。或许……他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
“什么意思?”零丁似乎摸到了些头绪,但仍有些云里雾里的。
燕三白却没有再解释,灯笼在他手里,而他们,仍需前行。
青石板的路上梅花依旧一朵接一朵的亮起,像无数孩童魂牵梦绕的戏法,神奇而绚烂。然而越走,周围就越是安静,他们再没有碰到一个人行人,偌大的一个姑苏城,像变成了一座被雾萦绕的空城。
下一刻,那街角,岸边,仿佛就会有无数的魑魅魍魉冒出来,大行其道。
周身的温度就像此刻零丁的心情那般凉爽,仙境在他眼中更似鬼都,可算算日子,离七月半鬼门开貌似还有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