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也就是汪静川遇害之后的第四天,汪敏替他爹和老仆忠伯出殡。忠伯是入土为安的,可到了汪静川这里,汪敏却不让土葬,亲自点燃柴火,把他爹火葬了。
面对满目火光,跪倒在地的少年又从怀里掏出一物,扔进火中与他父亲同葬——那是燕三白盖了印章的判罪文书。
他跪在地上把骨灰收敛好,转身对一直陪伴在身边的陆苓歌说,“师叔,我爹曾经说过,若他死了,便将他的骨灰带回归鹤派后山,与太师父安葬在一起,还请师叔答应。“
陆苓歌拍拍他的肩,“当然可以,这样师父也不会太孤单。”
汪敏顿了顿,又说:“师侄还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汪敏看了看燕三白,对方点了点头,于是他才说道:“我求过燕大哥了,想把陆双行带回归鹤派,在我父亲的坟前为他报仇。”
“这……”陆苓歌道:“陆师兄武艺高强,关在玄铁牢房还能暂时关住他,若是换个地方……”
燕三白道:“陆掌门放心,届时在下会同去。”
陆苓歌眸光微沉,随后点点头,“如此便好。”
出殡的一干事宜花了大半天,但汪家在长安城也没什么亲眷,所以后续也无甚大事了。汪敏安排好家中事务,于城门关闭前半个时辰,就与陆苓歌和他的两个弟子一道启程。
燕三白带着陆双行从大理寺出发,关卿辞就派了章琰随行,好有个照应。
陆双行手上带着镣铐,坐在马背上,整个人就随着马背的颠簸而摇晃。不过他神色平静,出城门的时候还用力呼吸了一口城外的新鲜空气,显得惬意十足。
但还是有些美中不足。
“大理寺的小哥,能给我口烟抽么?”
章琰还是头一次见到被判了刑的犯人还这么悠然的,“得了吧,你都被点穴了,难不成还要我伺候你抽?”
“啧,你们大理寺真不近人情。”
章琰反问:“近了人情还怎么秉公办案?”
陆双行不由对他刮目相看了一下,“说得有理。”
这时,陆双行的鼻子动了动,“好香的烤红薯味。”
其实不用他说,前头的燕三白和汪敏他们也闻到了。燕三白揉了揉肚子,略有些奇怪——这个烤红薯,怎么有股熟悉的感觉?
燕三白不由远眺一眼,立刻恍然——啊,是十里亭!
远远看去,就见亭中坐着两个带斗笠的人,一个红衣,一个青衣。两人点着一堆篝火,拿竹竿串着两个红薯,放在火上反复烘烤着,袅袅的烟雾和阵阵香味顺着官道飘过来。
燕三白策马过去,还没开口,那红衣人忽然转过头来,隔着斗笠上的纱帘笑问:“公子欲往何处去?”
“点苍山。”
“可否带我一程?”
“为何?”
那人轻笑,“十里亭中妙客多,我见公子也是个妙人,何不与我做个伴?”
燕三白莞尔,“结伴而行也需缘分,公子遮着纱帘,在下怎知你是否合我的眼缘?”
汪敏和陆苓歌他们也策马走了过来,看到燕三白和个路人搭讪都觉得不明所以。这对话,像是暗藏玄机似的。
这时,却见那人一柄折扇挑开了纱帘,露出一张俊美又熟悉的脸。
“如何?可还合你的眼缘?”那人笑问。
燕三白摸摸鼻子,算是默认。面对眼前之人,谁敢说个不字呢?
“洛阳王!”陆苓歌诧异了一下,其他人也挺意外的,洛阳王不是被召回宫了吗?怎么又在这里出现了。
只是看燕三白的神情,他好像早就认出来了。
李晏除了斗笠,拍拍衣服上的烟灰,站起来,“汪公子,陆掌门,本王欲同去点苍山,可否?”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汪敏连忙点头,“当然可以。”
陆苓歌却抿着嘴,也看不出欢迎不欢迎。
李晏很满意,随手拿过一个烤红薯递给汪敏,“送你吃。”
汪敏愣了愣,才接过来。不是受宠若惊,而是……堂堂洛阳王,为什么给他一个烤红薯?
这时零丁把他们的马牵过来,李晏翻身上马,与燕三白并肩的同时,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烤红薯递过去,“结伴同行的见面礼。”
零丁在后面翻出了一双死鱼眼——王爷,我都觉得你丢人,烤红薯你也送的出手。
红薯,又见红薯。
燕三白接过来,看到红薯中央一个圆洞,这才明白了为何第一次在十里亭看到烤红薯时,上面也有洞。
敢情这红薯是真的串在树枝上烤出来的,李晏也真是有闲心,看这洞这么圆整,一定是使了内力。
不过香倒是真香,那香味都从小孔里钻了出来,难怪能传的那么远。
燕三白慢条斯理的把红薯皮剥开,看到金黄色的肉,尝一口,唇齿留香,温度刚好。
他冲李晏微微一笑,这见面礼,就暂且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