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岳带着九十师残部进了贵阳后,直接就将自己的司令部设在了贵阳城内。然后就是不停地催促王家烈率黔军主力出征。
王家烈本来计划是自己的主力守贵阳城,让中央军和滇军、川军替他夺回黔北,不料想薛岳打着参观贵阳城的名义,让自己领着进了城。一进城又借口人困马乏,就在贵阳城建起了司令部,开始休整了。
王家烈毕竟是贵州的地头蛇,虽然薛岳没有说,南京方面也没有通报,但他还是知道了中央军在清溪镇和羊坪镇大败的消息,毕竟那么多的尸体总是需要掩埋的。
看来红匪的实力不容轻视,单凭自己的黔军是万万不敢招惹的,必须和中央军、滇军、川军、桂军、湘军抱成团,才有可能击败红匪。再说,薛岳新败,未必现在就敢向自己下手。
抱着一丝侥幸、一丝对红军的畏惧,王家烈打消了凭自己手中10个团的力量把薛岳挤出贵阳的念头,留下两个团和众多集中在贵阳的民团,率领8个团的黔军,开始向遵义方向前进。
出贵阳不久,就和滇军孙渡部相遇,两军会商后,决定沿乌江北岸进军,乌江南岸交给已经进入黔东南的中央军后续部队。
部队到达乌江边正要渡江的时候,王家烈接到了来自贵阳的密报,薛岳在贵阳城对黔军下手了,采取的办法是用中央军军饷高的条件,吸引黔军士兵和军官加入中央军,留守的两个团基本都快跑光了,民团中的精壮团丁也被拉走了许多。
王家烈也是读书人,又久历战阵,对部队相互吞并的事情见的多了,哪里能不知道薛岳心里的小九九?娘的,看来蒋光头和中央军真的是比红匪更可怕,枉自己从战局考虑对他们一片信任,这刚离开贵阳,薛岳就开始动刀子了。
王家烈不往前走了,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就地组织防御,自己带了一个最嫡系的团匆匆赶回贵阳,要当面向薛岳问个究竟。
一进贵阳,王家烈的心就哇凉哇凉了。自己的卫戍部队不见了踪影,城门口的哨兵都换成了中央军士兵。最气人的是,中央军的哨兵竟然不让自己进城,非要有薛长官的手令才准许他进城。娘的,什么时候老子浴血奋战争来的贵阳城成了薛岳的了?气的王家烈只想掏出手枪将那小哨兵毙了!
看了看城门口沙袋堆起来的工事后面黑洞洞的机枪口,王家烈制止了自己部下的喧哗,忍住气,给薛岳打了个电话。
薛岳一听是王家烈,没有客气,直接就质问他为什么临阵脱逃?
王家烈打了个激灵,这薛岳语气不善,上来就给自己扣了个临阵脱逃的罪名,难道自己堂堂的贵州省主席、二十五军军长就不能回贵阳处理军务政务么?等等,现在不是和薛岳争义气的时候,莫要中了这家伙的奸计,让他以莫须有的罪名将自己给办了,就委曲求全地说:“报告薛长官,卑职有重要军情向您报告。”
薛岳一听,王家烈服软了,就同意他进城了,部队也让他带了进来。
王家烈最怕的是薛岳让他一个人进城,那样可就是任人宰割了,与其进城看薛岳的脸色,还不如返回乌江边,率自己的主力南下黔南,依靠桂系,另谋发展。李宗仁、白崇禧已经派人和自己联系过,提的就是这个方案。不过,自己考虑中央军忙着对付红军,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和自己纠缠,才没有果断采取行动。
见薛岳同意他带部队进城,王家烈就放心了,直接带着部队进了贵阳。
进了城,先回公馆见夫人。万夫人一见丈夫回来,平时的镇定自若没有了,鼻子一把泪一把地诉说薛岳不算人,背后下刀子。那边王家烈率军刚走,这边薛岳就开始拉拢分化黔军留守部队。现在贵阳卫戍司令部已经成了空架子,不抽大烟的、身体好的军官和士兵都被编入了薛岳的九十师,连各地抽来的民团、保安团薛岳都不放过,把精壮都抽完了,短短一天多时间,就把九十师变得齐装满员了。
两口子你说我哭、我说你哭,最后也没有拿出什么好主意。无奈,王家烈只好硬着头皮去见薛岳,试探一下薛岳的态度。如果薛岳态度好,这口气先忍了,等把红匪赶走再计较;如果薛岳态度不好,马上以上前线为借口,把夫人接出去,率领部队南下黔南另做打算。
薛岳看见王家烈的时候,一脸阴沉,冷冷地目光在王家烈脸上扫来扫去。
看见薛岳脸色不善,王家烈有点后悔,自己真他妈的犯浑,何必回贵阳呢?直接带着部队离开是非之地,撤到黔南多好,与桂系互为奥援,坐等中央军、川军、滇军与红匪拼斗,只要自己部队在手,管他妈的蒋光头如何耍滑使奸,到最后还不是需要拉拢安抚自己?这倒好,老窝被占,自己这条在外的游鱼有主动送上门来了!一招错、满盘输啊!
薛岳此时也在犹豫,是直接将王家烈拿下好呢,还是让他继续率军去攻击红匪好呢?直接将他拿下,好处是一劳永逸地解决贵州问题,缺点是大敌当前,自己先拿地方实力派开刀,容易引起地方势力反弹,有点操之过急。如果放他一马,让他继续率军进攻红匪,好处是可以让黔军给自己当炮灰、打头阵,让红匪和地方杂牌军拼消耗,缺点是错过机会后不知道王家烈会不会变得聪明起来,万一他把部队拉走,跑去依靠李宗仁、白崇禧,那就麻烦了。到时候,就会给委座削平西南军阀政权的大计平添许多变数。要是真的出现这种情况,加上清溪镇、羊坪镇的惨败,估计即令委座不追究自己,自己也要羞得去跳乌江了。
两个人都在想心事,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话。
王家烈终于说话了:“薛长官,我军已与云南的孙渡汇合,计划沿乌江北岸前进,乌江南岸由**后援部队负责,形成对红匪的两线攻势,不知薛长官认为这样处置是否妥当?”
薛岳放下心思,走到地图跟前,深思了一会儿,说道:“绍武兄这样部署很好,你部和孙渡部到了乌江北岸后,兵分两路,你率领二十五军主力沿乌江北岸直取遵义,孙渡部担任你的左翼,迂回攻击遵义,委座已电令川军潘文华部出川南,分路向赤水、桐梓、正安一线压来,我十万后援部队由黎平、剑河、黄平、施秉向余庆前进,封锁乌江南岸。待我部休整后,即可向东追击,作你和孙渡的后援。几路大军四面围困,将红匪挤压在黔北遵义地区,一举全歼。”
薛岳说完,右手用力挥下,好像这一挥就可以将红匪劈的粉碎似的。
此时的王家烈已经不是两天前初见薛岳时候的王家烈了,那个时候的王家烈见了薛岳如见甘霖,虽然心里担心薛岳秉承蒋介石旨意吞并自己,但总的说是以盼望援军的心态来迎接薛岳的。短短的两天时间,王家烈再看薛岳的眼神就大不一样了。在他看来,薛岳纯粹是一个大尾巴狼,装什么名将风范,吹什么大气,还不是让红匪揍得差一点全军覆没?要是老子听你的。率军北上,不是被红匪消灭就是被你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想归想,王家烈还是说薛长官英明,按这样的部署,剿灭红匪指日可待。
薛岳听着王家烈说的很诚恳,马屁拍的也很到位,就想着可能是自己太多心了,这个王大个可能真的如委座说的那样,本质不坏,是被别人挑拨得不服从中央命令。既然这样,得饶人处且饶人,反正自己已经把贵阳占了,谅他也反不到天上。正要说那就有劳邵武兄督促部队快速北上,就听王家烈又说话了:
“不过,长官所部远来辛苦,估计得休整几天。而云南方面孙渡只有一个师,我的二十五军能出动的只有八个团,这样看,兵力稍显单薄,稍有不慎,很容易为红匪所趁。”
薛岳一听,心里就来气,绕来绕去还是想顿兵不前么,搞什么搞!不急,让他把话说完,看看他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就问:“那绍武兄的意思呢?”
王家烈看了看薛岳,见薛岳不惊不怒,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是不是可以让我部留守贵阳的部队随主力行动,加强一下我部兵力呢?”
薛岳心里大怒,娘的,刚才还想着暂时放你一马,让你领兵剿匪,保存点实力,将来委座处置你的时候,你也有点讲价钱的资本,弄个实惠点的位子坐坐。想不到给脸不要脸,绕来绕去,向老子要你的那两个团来了。不知道背后还有什么鬼把戏呢?既然如此,莫怪我姓薛的翻脸不认人,让你见识一下老子的手段!
心里计较一定,薛岳脸上如沐春风,一边让勤务兵给王家烈上茶,一边笑吟吟地说:“绍武兄的担心也有一定道理,红匪确实狡猾,小心无大差。这样,邵武兄一路奔波,鞍马劳顿,先回公馆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再率军出发。剿匪是党国头等大事,万万马虎不得。如果违令不遵,委座追究下来,邵武兄一方诸侯,肩膀宽,兄弟我可没有你的面子,是吃罪不起的。至于你说的留守部队,本来就是你二十五军的兵,邵武兄想带上前线,杀敌立功,我自然是万分赞同。来,喝茶。这可是我从福建带来的铁观音,邵武兄品一下,看看和贵州茶有没有区别。”
王家烈哪里知道薛岳决心一定,还以为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己试探成功,薛岳并无马上解决自己的准备,可能是清溪镇和羊坪镇之战损失太大,饥不择食,拿着自己的两个团和民团做补充了。想透了,心也宽了,王家烈边喝茶边问一些薛岳家乡的风土人情,一时间,两个人之间的戒心烟消云散,俨然一对老友在品茗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