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垂眸不吱声,静等王熙凤说话。
“既是亲戚,没有让亲戚卖给我做牛马的道理,我成什么无情无义的人了。谁家都有个遭难的时候,亲戚间帮扶一把就度过去了,平儿,取二十两银子给她。”
“是。”
青儿忙忙的又跪下实心实意的又了三个响头。
“倒是个知恩的,快别磕了,我帮扶你也不是为了你这几个头,我是为了我自己的心罢了。你若愿意就留下来,我有一万个不好也不会亏了身边的人。你既是亲戚家的孩子也再别说什么卖不卖的话,你就陪着我的女儿读书识字吧。”
这真是天大的造化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逃不脱被卖的命运,真是没想到,老天爷又给了她这样的安排,真的遇到好人了。
青儿满腔的感念无处发泄,只好又“咚咚咚”磕起头来,磕的额头都红肿了。
王熙凤此时是真喜欢这丫头了,禁不住笑道:“你也太实心了。”
此时平儿拿了一封银子进来,王熙凤便道:“这丫头从今往后就是芃姐儿的伴读,陪芃姐儿住着,你把银子交给那个婆子去吧,她家也真难了,赶紧让她拿了银子回去救急。”
平儿顿时笑起来,忙忙的转身去找刘姥姥,这样一告诉刘姥姥感激的了不得,她也没有别的法儿,对着西里间门就磕起头来。
王熙凤走出来连忙扶起,“使不得,使不得。平儿,快让人治一桌席。”
“我也不留你,吃了饭就早早的回去吧,青儿就留在我这里,我当小姐养着,你老人家闲时也多来逛逛,就当亲戚走动起来如何?”
“好好好。”刘姥姥激动的哭起来,也不知自己嘴里说了什么。
王熙凤哭笑不得。
好人做到底,饭毕天色就不早了,遂叫了车把老人家送了回去。
却说贾琏今日无事便带着兴儿在荣国府各处溜达,欣赏雕梁画栋的古建筑,走在夹道子里时就撞见贾蓉对着赖大喊赖爷爷,赖大走了还在后头打躬作揖的恭送。
贾琏一哂,走过去笑道:“你喊他爷爷,喊我什么?”
贾蓉忙忙的躬身笑道:“琏二叔从哪里来,做什么去?”
贾蓉是个面容清秀,身材俊俏的少年,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孩子从根子上就长歪了,没有脊梁骨,那膝盖是说弯就弯的。
“你可还记得自己是宁国府的嫡长孙?你白占了个‘嫡’字,连庶出的贾环都不如。”
贾蓉面皮子抽搐了两下,含混着哼哼了两声。
“做个人吧。”贾琏今日懒懒的,不想多说话,撂下这几个字就往自家院子方向走。
做个人吧……
做个人……
做个……
做……
这话刺的贾蓉脸皮生疼。
他在原地僵硬的站了一会儿,心里又委屈又不忿,撒腿狂奔追上贾琏,涨红着脸道:“琏二叔凭什么这样说我!我不知怎么才是做个人,我从小长这样大从没有人教过我,我犯了错只要跪下哭嚎我爹就不打我了,再不行我去求求大管家,大管家往父亲那里一说我也不用挨打了,我敬着赖大怎么了,关键时候他能免了我的打。”
贾琏顿了一下,想到早早抛家舍业去道观里修仙的贾敬,又想到只管自己吃喝玩乐的贾珍,贾珍从小也是没人教的,到了贾蓉就更没长辈教了,他长成这样一副软骨头还真是……
子不教父之过,贾敬也是作孽了。
“你呀,少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正经的嫡长孙怎么也不去找自己的圈子玩去。”
贾蓉噘嘴委屈,“我认识谁去,又没人带我出门,也就一个蔷儿和我相好罢了。”
听罢贾琏瞥眼看他,真有点同情这个比孤儿强不了多少的娃儿了。
一念上头,贾琏便笑道:“近日我闲的皮疼,也愁没人玩呢,明儿你叫上蔷儿,我叫上宝玉、文龙……罢了,你们还得上学呢,人也不够,我再准备准备,回头让人把花园子后头那片荒废了的跑马场拾掇拾掇,我教你们一个好玩的,比你们镇日里叽叽咕咕想女人玩娈童弄神弄鬼的好玩多了,少年精贵,仔细未老先衰短命早死。”
贾蓉一听有玩的顿时笑开了花,“琏二叔你要带着我们玩什么?”
“啧啧啧。”贾琏绕着贾蓉转了一圈,“就你这弱兮兮的身板怕也玩不起来,我看还是算了吧。”
贾蓉癞皮狗似的缠上来,跟着贾琏进了院门,“可是琏二叔弄出来的麻将或是打台球?我们私下里也弄了玩,也不稀奇。”
“少年人玩那些做什么,激烈些的才好呢还能赚两个零花,你回去吧。”
这时王熙凤已经迎出来了,见了贾蓉就啐,“他才转性了,你少拉着你琏二叔往下流走,要是让我知道我剥了你的皮!”
贾蓉涎着脸去拽王熙凤的袖子,“婶子真真冤枉死个人,侄儿可不是那样的人,是琏二叔说要领着我们玩呢。”
王熙凤眯眼瞪过去。
贾琏往玫瑰椅上一坐平儿就端了一盖碗参汤奉上,贾琏啜了一口笑道:“你回去吧,等拾掇好了我叫你,还想留在我这里蹭饭不成?”
贾蓉只好告辞而去,临走还提醒贾琏到时一定一定要叫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