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叶圣恩出事,叶宗被牵连,他放下不下所以连夜赶去,却见到她和严寒相拥的一幕。那一定是答应了,不是么?季承垂下眼,若无其事道:“路过而已。凑巧看见。”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答应了他?”
季承按捺许久,才平稳说出三个字:“你没有?”
见叶沂扶额,他压住心中的狂喜,平静道:“那更简单了。既然不急着嫁人,那不妨先替女儿考虑考虑。她迟早要认下我这个父亲。你愿意她小小年纪,不得不在父母中间做出抉择?有爹没娘,有娘没爹,她才三岁,非得上这条绝路?叶沂,你也是那么过来的,难道想看她重蹈覆辙?”
这话正戳到叶沂的痛处。她咬唇道:“你什么意思?”
“别急着离婚。”季承淡淡看她,“已经做了那么多年的假夫妻,也不在乎多个一时半刻。我知道你不信任我,那我们不如再做一个协议。为了女儿,我们维持夫妻名义,但免除所有婚姻义务。反正你握着那份婚前协议,如果觉得不满,随时可以起诉离婚。我会让你看到,我这个亲生父亲,绝对比你给她找的任何一个假爹都更称职。”
“免除一切义务?包括……”
“包括上~床。”季承直截了当,“叶沂,这个协议比之前那份宽松的多。我们只是同处一个屋檐下的室友,共同参与孩子的生活。你随时可以抽身,还不会失去孩子,她也不会失去我们中任何一个,没人吃亏。”
叶沂质疑地挑眉:“也能和别人交往?”
季承差点把座椅扶手掰下来:“唯独这个不行!”
听他这么说,叶沂反倒放心些。季承是个控制狂人,做出这么多的让步,总让她觉得其中有诈:“可你不觉得吃亏么?我记得你从没喜欢过这个孩子,还亲口说不希望被她打扰。现在却甘愿为她困在一份有名无实的婚姻里?尚微知道吗?你们真出了问题?”
“我说最后一次,我和尚微什么也没有!”季承“腾”地站了起来,恼怒道,“你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
叶沂思忖道:“我只担心一件事。如果以后孩子问我,为什么要和一个伤害她亲人的人生活在一起,我该怎么回答?”
季承死死捏住桌沿,一脸沉郁:“我再说一遍,信不信由你,你父亲和严寒的事不是我做的。至于叶宗,我知道你必定回来,所以有把握他不会死。”
叶沂一愣。季承这人生性凉薄,但也傲气得很。如果真是他做的,他不会屑于否认。她顿觉事情复杂:“不是你?那是谁?”
“现在知道了吧,你的敌人从不是我。你和叶家都被人盯上了,即便是为了女儿的安全,也该好好考虑我的提议。”季承沉沉道,“成交么?”
叶沂紧盯着季承,试图揣测他的用意。他的话确实在理。如果谋害父亲和严寒的另有其人,那么对方的目标就是她、是叶宗、甚至是整个叶家。叶家正乱,叶宗又刚掌权,这种时候,只有季承能为女儿提供保护。更何况,真要争起抚养权来,她并没多少优势。
季承的提议对她有利无弊。但也正因为此,她才觉得疑惑。季承怎么会做不赚钱的买卖?他有什么别的目的?
抬起头,只见季承一本正经地伸出了手,一字字道:“回答刚才的问题。我做这些的理由是……叶沂,我老了。我曾经犯过一些错误。折腾了整整八年,我终于知道什么最重要。我只想保护我的孩子,希望你也一样。”
思量再三,叶沂慢慢握住了他的手。这一幕有点搞笑。飞逝而去的八年仿佛一个轮回,他们兜兜转转,居然回到了原点,再次因为一份协议结合。
季承深黑的眼底无波无澜,但在无人得见的地方,却藏着一捧隐秘而志在必得的笑意。他像八年前一般握住叶沂的手,对她微微一笑:“叶沂,合作愉快。”
***
接到叶宗电话的时候,祁焉正在开车:“是我。”
“在外面?”
“嗯,出来走走。”
“走走?”叶宗顿了顿,“带你家唐小姐出去玩?不会是去游乐园吧?”
祁焉咳了一声:“渔人码头。”
果然是游乐园,叶宗扶额道:“那你们先玩吧。有事和你商量,要不等你回来?”
“没事,你说好了。”
“我找到了对付季承的计策。季氏的根基本是赌~场,不过去年被他全数剥离了出去,不再经营,只收利润。那些利润被投在医疗、酒店、商圈上面,还有相当一部分位于大陆。这些领域都刚起步,根基不稳,全靠赌~场的收入支撑,所以赌~场一完,季家就完了。关键是,赌~场有几家是干净的?出问题不要太容易。”
“所以你想从赌~场入手?但他的赌~场都托管了出去,即使出问题,他也能推得一干二净。”
“不,季家的赌~场不全在季氏集团下面,有几家归季老太太个人所有,这部分并没托管。虽然名义上,它们与季承和季氏无关,但生意上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找出其中的漏洞,再把火引到季承身上,动摇季氏并非天方夜谭。”
“明白了,我这就派人去查。”祁焉叹道,“季承惹上你算他倒霉。你从前不做这些事是不乐意,可一旦做了,只会比他更狠。你被他逼得连退路都断了,这次季氏要大乱了。”
“乱不了。”叶宗平静道,“我不会让他乱。我要一个完整的季氏,完完整整到我手里。”
他说的平淡,却莫名地寒意森然。祁焉不觉一凛,只听叶宗继续道:“攘外必先安内。叶朔那边你也留意,他的尾巴更多,顺带把他料理了。趁此机会,也解决你孩子的事。”
提到孩子,祁焉心里一紧:“知道了。”
见他挂上电话,唐蜜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有什么事吗?”
自从告诉祁焉韩延的名字,他们的关系似乎在悄悄变化。唐蜜隐约觉得,祁焉的态度慢慢向好。比如今天,他竟主动带她出来溜达。不过,鉴于之前种种,唐蜜对他的情绪还是有点忌惮。
祁焉却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叶宗变了。”
“变?变怎么了?”
“变得有点可怕。”祁焉幽幽道,“最爱的事业丢了,最疼的妹妹为他牺牲自己……人一旦到了绝路,特别容易极端。叶宗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这种人如果孤注一掷……你知道吗,他原来再讨厌叶朔,也绝不会说出‘攘外必先安内’这种话。他现在丢掉所有感情,只剩理性了,好像一个无所不能的机器人。我都有点不确定,他今后会做到什么程度。”
“怎么会。”唐蜜安慰他,“叶宗多好一人啊,你别想太多。哎,到了到了!哎呀,祁焉你看!那不是季承他们吗,还有麦苗!等等我叫他们一下!”
祁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渔人码头人潮汹涌,他们离得很远,唐蜜的声音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不见回应。然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似乎有人不经意投来一瞥。人头攒动,某个人的动作本不会引起多少注意,但那张脸祁焉太熟悉了。即使挫骨扬灰,他也能一眼认出来。
祁焉的身体陡然僵硬。
是他。是韩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