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怀远回头看了余辛夷一眼,只见她此时正一手把玩着琉璃酒盏,眼帘低垂,几乎透明的脸上全不见喜怒哀乐,仿佛半点都不为现下的情形担忧,余怀远一股毛骨悚然搅拌着嫌恶之意顿时涌上心头,这个丫头心机深沉,诡谲莫测,言行举止行事作风无不令人毛骨悚然,哪里像个寻常的女儿家,简直像个来寻仇的活阎罗!
这样一想,余怀远面色立刻铁青,抬起头朗声回应道:“微臣叩谢皇上赐婚!”
余辛夷立刻挑了挑眉,面上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白芷几乎与此同时低声抽了一口气,连自己的手掌心被捏痛了都感觉不到,满心只剩下震惊:怎么能这样!老爷怎么能这样对待小姐呢?小姐也是他亲生的女儿啊,怎么忍心亲手把小姐送进那个火坑里去!
在场原本还羡慕的人,立刻露出同情的神色。要知道旬国虽说与鎏国接壤,但是两座都城相隔甚远,只是来回便要花费数月的时间,并且一般公主和亲身份都极为尴尬,同时遭到两国人的忌惮,所以一般都会在专门建造的华丽宫殿里甚少外出,更别提回国省亲。前朝就有一位和亲的文硕公主,和亲给老自己三十岁的漠北皇帝,没出三年老皇帝便逝世。而根据漠北的习俗,女人如同财务,父亲死后要被继承的亲儿子接管,兄长死后便由弟弟接管,漠北二十年战乱,文硕公主便在四代父子兄弟间辗转饱受苦楚,其中不堪凌辱数次自裁都被阻拦,才三十六岁便已经白了一头发哭瞎一双眼,直到死她都没能回国,最后在他乡化为一抔黄土,灵魂难安。这件事让四国都为之嘘唏感叹,所以自此之后,皇帝再也不忍心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和亲他国,宁愿选择容貌姣好些的宗室女只封个公主的名头完成这项悲惨的使命。
虽然旬国比漠北更为开化些,但旬国嗜武,且旬国人最是自视甚高,嫁进旬国和亲的外族定然没有好果子吃,且这位二皇子虽然还没正式大婚,但王府中已经有数十名侍妾侧妃,这样一个好色而无情的男子,即便将来登帝,也绝不是良人之选。
但是皇帝会管这些么?明显不会,对皇帝来说齐旬两国定立盟约,巩固两国当前关系最好的办法,便是和亲。无论作为和亲公主将来的下场会多么凄惨,都无法挡得住皇帝对联姻后好处的渴望,所以皇帝刚才才会说下“即便是公主,朕也定当成全”的话,就是已经埋下伏笔。然而连他都没想到,赫连啸看上的竟然是余辛夷!不过,这对皇帝而言却是再好不过的了,无论是哪个公主受不受宠,都是出自他的血脉,他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舍,但是余辛夷不同,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臣女,只需封个名义上的公主便能完成这桩互惠互利的买卖,何乐而不为!
至于余辛夷的意愿如何,赫连啸是不是一个良胥人选,这并不是他所关心的,他关心的只有鎏国的利益!皇家的利益!
听到余怀远的话,景北楼的目光霎那间闪过一丝幽光,含着冷笑的望着余辛夷,抬起酒杯将杯中满满的酒,一饮而尽,像是在喝她的血!眼底一直隐藏的那抹冷笑终于化成实形,凶狠的咆哮而出:余辛夷别怪我!这一切都是你自己自寻死路!我说过,得不到的女人,宁可毁了也不会让景夙言染指!旬国距离鎏国千里之遥,一旦和亲离开京城,脱离景夙言的保护范围,到时候你还不是任由我处置!余辛夷怪只能怪你自己瞎了眼睛做错了选择,而现在,你就要为你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眉妃在听到余怀远谢恩时,一直掐紧的手顿时松开来,脸上忍不住泄露出一丝明显的激动!
而站在大殿中央的赫连啸,在听到后立即兴奋激动的笑起来,朝着皇帝行了个礼道:“多谢陛下,多谢余大人!小王不胜感激!”他缓缓转过头,朝着余辛夷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一双暗蓝色的眼睛像狼一样露出森冷的光!翘起的嘴角仿佛在准备下下一刻就把自己的猎物撕碎,活活吃下去!
不知道舞阳公主何时悄无声息的站在自己身旁,余辛夷看到面前这个美丽而熟悉的少女脸上露出剧毒般的笑容,冷笑道:“余辛夷,没想到啊,咱们也有做亲人的一日,我可万分期待你嫁入旬国的那天呢,我,未来的嫂子!”
余辛夷握着酒杯的手纹丝没有颤动,四平八稳的将琥珀色的酒缓缓送入口中,然后将酒杯放在案上,登时抬起那双透彻的双眸,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圈,面上满是冷笑:呵!都在算计着将我推进火坑,置我于死地呢?但是别忘了,我余辛夷这一世最不怕的就是这个死字!
余辛夷的身旁,舞阳公主脸上的笑容带着浓重的骄傲与恶毒:余辛夷,当日你陷害于我,让我以最不堪的姿态狼狈的回到旬国,背负上毁坏盟约的罪名,一时间声名狼藉,父皇更是一改从前对我的宠爱,让我一落千丈,成为整个旬国的笑柄!现在呢?你还笑得出来么?
余辛夷淡淡的瞥了舞阳公主脸上扭曲而激动的笑容,仿佛已经把自己塞进笼子里,肆意的拷打凌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