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虽然想错了,但却是有原因的,有道是圣心难测,自古为帝者爱才,却又忌才!皇帝最忌讳的便是哪个官员心有不轨,他看似在问余辛夷,实际上在敲打余怀远,敲打余家!看余家是否有异心,一个回答不好,余家满门危矣!
余辛夷依旧是半垂着头,声音清朗没有任何畏惧道:“回禀陛下,臣女不才,这些法子并不是臣女所想。”
余辛夷的话,让文帝眉尾稍稍挑了下,目光不知怎的就莫测起来:“你的意思是,难道那些法子是谁教你的不曾?”文帝目光浅浅在余怀远身上扫了一下,当即让余怀远浑身僵透!期盼着余辛夷千万别说错嘴,否则……
而下席上,景北楼眸子同时一凝,只不过不是担忧,而是阴狠!这治水的策略是他的谋士们七天七夜不眠不休想出,他原本想靠着这策略谋求大用,让父皇对他另眼相待!只是没想到却被余辛夷捷足先登,昭告天下!景北楼怒得回去大发雷霆,所以当下看到文帝起疑心,心中冷冷一笑。余辛夷,且看你如何回答,一个回答不好!便香消玉殒于当庭吧!
老夫人虽年纪大了,却一点不迟钝,当下提了心朝余怀远望去。原本的大功劳,却让皇上起了疑心,这可怎生是好!
却见余辛夷目光一闪,脸上看不出一丝惊慌,反而又恭敬的磕了个头,朗声道:“回禀陛下,这些主意其实是臣女在陛下您身上学来的。臣女曾凑巧阅读过陛下您率二十四文史官员编撰的文武大典,其中就有一篇水利篇里讲述了堤坝之事,臣女甚为钦佩便默默记下了,不巧这次沿海洪灾,臣女突然想陛下的巨著,所以便借来一用,臣女偷了陛下您的主意,臣女有罪,请陛下责罚。”
文武大典虽名义上是文帝率人编纂,实际上没有一个字是文帝所撰写,而余辛夷提出的那些治洪策略更是与水利篇没有任何关系,可以说,余辛夷现下将功劳归到文帝身上的确牵强,但是,有谁会提出来吗?又有谁会有异议?
除非,那个人想死!因为谁敢质疑,就不是在质疑余辛夷了,而是直接质疑文帝无能!就算满朝文武,都没有一个人有这个胆子!
一席话说出来,硬是将文帝的目光停驻在了余辛夷身上!这是他第二次见这个余辛夷,第一次她智勇的破了扶苏的棋局,那次他不过以为这少女心思巧妙些,会耍小聪明,所以虽然嘉奖了,却并没太过放在心上。可这一次,看似她只是把治水的功劳送还了皇室,实际上是在替余怀远表示,余家忠于皇上,绝无二心!
最妙的不仅如此,还有余辛夷的眼神!她竟敢毫不畏惧的抬起头,与他对视,他登上帝位多年,积威甚深,就连朝臣们都极少敢与他对视,更何况还能如此平静!文帝突然爽朗大笑起来:“余爱卿,你的爱女的确是秀外慧中,聪慧得很呐!”
一声大笑,让余怀远僵硬的后背终于松懈下来,几乎是感激涕零的上前叩谢:“陛下谬赞,小女鲁钝,不过是承蒙陛下点化罢了,微臣惶恐。”
一旁淑贵妃眼底冷光闪了闪,忽的笑起来,嗔道:“陛下,余尚书爱女如此聪慧,为陛下解忧,您可要好好赏赐一番才是。”
皇帝拍拍淑贵妃的手笑道:“哦?爱妃觉得赏赐什么为妙?”显然已经忘记了,前番余辛夷被赐婚给五皇子为侧妃的那桩荒唐事。
淑贵妃眼珠子一转,笑容满面道:“臣妾觉着,陛下您赏赐什么,对于一个女儿家而言,都不如一桩好姻缘来得妙!”
淑贵妃一说,其余人目光都开始微妙起来。余辛夷眉心微微蹙了下:淑贵妃莫非又想借她的婚事生事不可!
皇帝抚掌笑道:“听爱妃这么说,想来是已经有人选了?”
淑贵妃扫着余辛夷,和煦笑着,眼底却分明闪出一道幽暗的冷光:“臣妾觉着,虎威少将就是极不错的人选,您去年还亲赞虎威少将年少英朗,是不可多得之才,依臣妾看来,与余大小姐真是极相配的。两家本就是姻亲,虎威少将还是余大小姐的亲表哥呢,这样亲上加亲岂不是一桩美谈?且臣妾听说,余尚书与定国公府略微有些矛盾,正好趁此机会两家再结秦晋之好,那是再好不过的了。陛下您觉着呢?”
虎威少将温断崖?
余辛夷脸色立马微微一变!这哪里是在赏赐保媒,明明是在把余辛夷生生往火坑里推!前一桩余子俊之死,温凌萱被判秋后处斩,她跟定国公府已经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今日就在皇宫之内,温断崖更是欲对她痛下杀手!如此深怨在前,若她嫁进定国公府,自此任凭温家人欺辱折磨,简直形同羊入虎口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