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沉寂, 只听到谢沐情泪水滴滴而下,溅落一地的轻响。
她轻柔地抚着谢清桥的脸颊, “告诉你这些,是因为这是你应该知道的。但是清桥……娘更想告诉你, 纵然你没有父亲,可你一直都是娘最爱的,唯一的孩子。”
谢清桥握住她的手。
谢沐情的声音越发温柔, “娘亲永远爱你。”
顿了顿, 她回过头,看向陆洲, 缓缓道:“七情六欲花是我的本体,可只有人类才能孕育出一个完整的孩子,于是我入轮回,投生为天穹剑宗宗主之女, 成年之际被引入灵虚幻境, 与本体相融,出去时又被抹去记忆, 并掉落了开启幻境的信物。然而这信物却无意中被剑祖所得……后来各宗挑选弟子进入灵虚幻境,我和陆师弟你都被选上了。”
紧接着他们进入幻境,皆被吕松所害, 谢沐情恢复本体,也因谢清桥的诞生而大限将至,她不忍陆洲身死道消,又担心降世的孩子, 所以给了陆洲重生的机会,将谢清桥托付于他。
一环扣一环,原来起因竟是如此。
陆洲脑中一片混乱,久久无法平静,半响才出声,第一句话便是:“逆天而存,那小桥……会怎么样?”
“思归,你还不明白吗?”谢沐情浑身发冷,语气有些颤抖。
这时,谢清桥忽然慢慢道:“三千世界,九州为上,九州衰败,灵气枯竭,这一切都是因为妖祖窃夺了九州根基,天地灵源,而灵源——”
他神色淡淡,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毫无起伏的道:“在这里。”
仿佛一道雷声在脑中轰然炸响,陆洲定定地望着谢清桥,忽然身形一晃,倒退了几步,扶住了门框。
谢清桥看不见,耳根却竖了竖,垂下的手指一根根蜷缩在一起,眉眼间染了一层难言的悲伤。
陆洲想动一动,却发现全身僵硬。
“九州不谢,清桥思归。你曾为我写下这八个字,”谢清桥声音极轻,像是生怕触动了什么,“可是洲洲,原来九州与我,是不能共存的。”
不,还是错了,应该是只有他不该存在。
九州若毁,所有人都会死,陆洲也不能幸免。但如果只是牺牲他一个,所有人都不会有事。
陆洲眼眶一热,表情还僵着,眼泪就毫无征兆地就落了下来,无声无息。
谢清桥轻轻推开身前的谢沐情,起身,赤足跑了过去,抬手摸上陆洲的脸颊,触手可及的是温热的湿意,“傻子,你怎么……”
怎么哭了呢?
谢清桥的平静霎时就维持不住了,慌乱地睁开眼,用那双满是血色,黯淡无光的眼眸望着陆洲。
陆洲蓦地紧紧抱住他,任泪水肆无忌惮的流淌,哑声道:“不会的,小桥,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一定会有其他办法!”
谢沐情闭了闭眼,“清桥是妖祖血脉,这世间只有妖祖封印的那把灵兵能杀他,可是方才我去看过,那把灵兵已不知去向……天意!”
谢清桥怔住。
陆洲瞳孔紧缩,心念晃动之下,落桥剑瞬间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谢沐情瞪大双眼,惊恐地叫了一声。
陆洲手一颤,落桥剑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铮鸣声,他往后退去,双眼通红如血,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
“这是!清桥!你居然将它的封印去除,又送给了思归!你知不知道……”谢沐情气急攻心,只觉得一阵晕眩袭来,跌坐在床上,按着额角又哭又笑,哽咽道:“傻孩子,傻孩子!我没有见过如你这般傻的!毁去蒙蔽天机的七情万象瞳,又放出了能斩杀自己的灵兵,你是生怕自己死不了吗?”
谢清桥抬头,看向虚空。
——天不容他。
落桥,落桥剑。
注定陨落的谢清桥啊。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为这冥冥中的注定,为这莫测又圆满的命运,天道啊,真是算无遗漏。
“不……不……”
陆洲攥着心口,双目通红而涣散,眉心隐隐有漆黑的印记显现,那是早已消失的心魔,如今又伺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