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再次出声 , 我才如梦初醒，“啊？你刚刚说什么？”
“陆医生啊，怎么最近没看见他在你身边？”赵静脾气很好 , 即使是重复之前的话也是温温柔柔的，像潺潺小溪般轻柔。
“忙吧，最近他很忙 , 我都很少见到他。过阵子就好了，做医生就是这样……”
陆怀臻突然失踪，我对周围都不好解释。
突然被问到，随便扯了个借口就圆过去了。
没有等到赵静乖巧的回应 , 却听到一声尖叫 , “啊！肚子 , 我肚子好痛……小航，怎么回事，是中午的饭菜不干净吗？你感觉怎么样？”
我浑身闪过一阵电流般的颤栗，完了……
我慌慌张张坐起身子，看赵静捂着肚子痛得直叫 , 慌慌张张小声说：“那个 , 不是饭菜的问题，可能、可能是堕胎药……”
也许，药流人胎还要好受一点。
但是，赵静怀的是鬼胎啊，肯定比人胎反应要激烈得很。
我突然有些后悔 其实应该告诉她的，起码有点心理准备。
这时候她大腿已经流下了殷红的液体 , 她抓着白色的床单 , 痛得整个人都抽搐了。
“小航，我感觉宝宝离开了！”她突然一声厉叫。
“不要走，宝宝……不要……”
她声泪俱下，哆嗦着苍白的嘴chún，不成字句。
对现在的赵静来说，生理上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了，孩子彻底逝去才是她最大的痛苦。
“小航 , 医生之前给你的药，是堕胎药……你也知道 , 孩子的灵体已经没了，不可能活着，医生也是为了你的健康……”
我艰难地开口，心里充满了愧疚。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她张大嘴呼吸，感觉已经快要窒息了。
她痛得在床上滚来滚去，染红了大片的床单，却仍然不住地往剧烈疼痛的小腹摸去，嘴里喃喃道：“别走，宝宝 , 求你……妈妈真的很喜欢你，妈妈知道错了……”
我看着已经快陷入魔障中的赵静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药流似乎已经完全成功了……但赵静却足足哭闹了两个多小时。
最后 , 她连嗓子都哑了，用极低的声音问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应该……应该告诉我的……”
“我怕你固执到不同意药流！”我终于喊了出来，“它已经死了，赵静！不可能再活着了，你醒醒吧！”
赵静的脸早就被汗水浸过了一遍，泛着油光，加上乱糟糟的头发 , 此时此刻完全像是刚从jīng神病院放出来的重度患者。
我一把抱住她冰凉的身子 , “对不起 , 小静……我知道是我的错 , 是 , 我应该告诉你。起码让你做好心理准备，对不起……”
赵静却突然宽慰了，声音里带着解脱和绝望 , “没事，小航 , 我不会怪你的……你、你没有错，你说得对。他已经死了，不可能、不可能再回到我身边了……”
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紧紧抱着她 , 希望她能有点安全感。至少……至少不会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欺骗了，完全和世界背道而驰……
“和你们没有关系，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来医院……”
“我是罪人，我竟然要打掉他 , 他那么无辜，那么乖巧……”
“如果有机会 , 我想告诉他 , 我很喜欢你他……起码不要让他那么孤独，带着自己母亲的嫌弃转世……”
……
赵静被我抱着，毫无意识碎碎念叨着这些话。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法抚平她心中的伤痛，索性一声不吭 , 做她最忠实的听众 , 就足够了。
不知道过了过后，久到外面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满天涯。
赵静在我怀里已经睡去，慢慢的，我也感觉累了，真的累了……
醒来的时候 , 窗外是漆黑的夜 , 我怀里空落落的，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赵静！
我猛然做起身子，到处在房间搜索她的身影。
房间里充满了淡淡的月光，我满眼惶恐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血，我身边全是血。
比下午赵静堕胎的血严重多了，床单几乎是泡在血水里的！
完了！
我自然不会认为这是堕胎应该留下的正常血液，因为实在太多了，多到像故意放出的一池血水……
赵静就那样 , 身子蜷缩着永远地闭上了眼，静静躺在我身边。
浓重的腥味几乎让我差点呕吐 , 我忍着泪花爬到赵静身边，搭上她的手腕。
不跳了，早凉了。
翻过她另一只手，她手腕上一道深到可怕的伤口大大咧咧呈现在我眼前。
连手筋都掉在皮肤外面了，可想而知，伤口又多么血腥可怖。
而且，她竟然能这样挺住不叫，把自己割成这样，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痛苦的声音。
只要一有细微的呻吟或惨叫，我肯定立马能醒过来！
本来我这两天因为各种事情积压在心里就睡得浅 , 甚至经常梦中惊醒。
但偏偏，赵静就在我身边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她的xiōng膛完全没有任何起伏了，那颗连冷心道长都觊觎的心脏 , 终归还是停止了跳动。
那颗她孩子用命换来，柏禾他们忙活了数小时的心脏，没有被冷心道长夺去，却被她已经亲手断送了本应该有力的跳跃。
我环顾四周，连她的魂魄都不在了。
可能 , 黑白无常早就带走了吧。
我坏了他们那么多次的事情 , 肯定不愿意在我睁眼的时候才带走。
我一阵无力 , 直接跪在床上 , 对着赵静早已冰凉的尸体。
真的死了，真的离开我了……
为什么 , 为什么都要一个个的，前仆后继的离开我……
我脑海里跟走马灯一样，放映着那天阳光明媚，我和她在学校大门遇见……
那天夜色浓重 , 我和她在鬼店吃饭，然后被血人追得跑断了腿……
那天帮她搬行李，住进我们寝室……
还是最近一次，我看着她跳下窗子 , 那么勇敢，那么大胆……
现在，全都变成了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