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做手术的医生护士一起屏气凝神，呼吸都不敢大声 , 怕惊动了主刀的陆怀臻……明明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我却在原地始终一动也没动，带着膜拜和惊叹欣赏这场不可思议的人脸还原手术。

现在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了 , 把把面皮缝合到头颅周围。

我已经完完全全看得清这个女人原本的样子 , 有点熟悉的模样，似乎见过啊……

我心里一惊，这不就是之前嘲讽我的那个女医生吗？

怎么是她？！

仿佛感应到我的打量 , 那张脸突然睁开眼，冰冷麻木的目光直勾勾地锁定了我。

脸皮还没有和头贴上，它就那么死死盯着我 , 突然开口了，“是你！”

我吓得一下从凳子上跌坐下去，这特么也太诡异了！

明明还是一张皮，竟然就对我开口说话了！

我脸上一片苍白 , 毫无血色。

这时候好多医生都把目光投了过来，好像在看发生了什么。

只有陆怀臻，还拿着一把冰凉的手术镊子对着那个头颅清除碎玻璃渣子。

那张脸皮突然激动起来，对着陆怀臻失声大叫，“陆医生！是你在给我做手术？！我稍微了解过你们在六楼的工作，没想到……”

她说到这发现所有人都在忙活自己的事 , 尤其是陆怀臻跟完全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一样 , 仍然专注地清理着玻璃碎屑，她突然就闭嘴了。

然后看到连我都重新坐会凳子上，不再关注她，跟受了刺激一样又大叫起来，“陆医生，她真的……是你的未婚妻吗？我觉得她完全配不上你。”

陆怀臻这时候终于给了她一个正眼，淡淡地问道：“你配得上？”

那脸皮连忙惊喜说：“我当然配得上！我有姣好的身材和面容 , 还有国内一流医学院的研究生学历，而且我还有背景，我家……”

真是没眼看……我偏过头不想再看这张吓人脸皮的自我吹嘘。

她似乎还没意识到 , 不管她之前是什么，现在就是一堆烂肉。

头颅、脸皮和躯干都分了好多家了，四分五裂地丢在手术台上，要多吓人有多吓人，还姣好的面容和身材呢……

陆怀臻打断她，冷冷地说：“可我不喜欢聒噪的女人，跟麻雀一样，令人心烦。”

说完拿起根小针，在她眉心一戳。

她还想说什么，却只能空空地张着嘴 , 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瞪着双眼，似乎不敢相信陆怀臻会这么对她。

而陆怀臻看都不再看她 , 脱掉沾满鲜血的手套，又揭开口罩朝我走来。

他轻轻地坐在我身边，脸色有些苍白，“刚才没摔疼吧，小航？”

很多人都叫我小航，谁叫我全名苏小航呢。

但只有陆怀臻 , 能把这个普通、不起眼的名字叫得那么好听 , 那么温柔。

“我没事……你好像有些不舒服啊？”我担忧地问。

旁边也在休息的柏禾听到我的话立刻看向陆怀臻 , 他抓起陆怀臻的手把了把脉，皱着眉说：“你被那火车撞了？”

“嗯 , 但那破烂东西还伤不了我……”陆怀臻淡淡一笑 , 丝毫不放在心上。

但虚弱的语气却表明他现在的状况着实不怎么好。

“不然你别管了，剩下的我来处理。”柏禾眉头紧锁 , 提议道。

陆怀臻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有烟吗？”

柏禾从兜里掏出一根，还给他点上了。

这时候陆怀臻才悠悠说道：“我没听错吧柏禾 , 你来处理？让你搞成烂摊子我又来收场吗，还是直接把人再送回鬼门关？”

柏禾并不在意陆怀臻对他的怀疑，只是挑了挑眉，毫不关心地说道：“反正她都已经那么贬低过你的女人了 , 死就死了，本来我看她也不顺眼……”

陆怀臻这时却半严肃半动怒地说道：“为人医者，能凭自己顺不顺眼决定病人的死活吗？”

此时此刻的陆怀臻，是我完全没见过的模样。

严肃、认真、负责。

没有平日总是勾着淡淡浅笑，时不时透露出戏谑和玩弄的一点儿影子。

这一瞬间 , 我分不清哪个才是陆怀臻了。

或者说陆怀臻到底是谁，是蛇变的人吗？是鬼吗？还是只是一个医术jīng湛、慈悲负责的医生？

柏禾似乎没什么辩驳的话了 , 他看着陆怀臻半天 , 然后带着淡淡的忧虑说：“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我撑得住，继续吧！”陆怀臻为了证实他的话，说完就利落地站起来了。

我条件性地给他披上手术服 , 反应很快 , 好像一直就等着给他穿手术服似的。

他看向我的目光不仅仅很柔和，还带着满意的欣慰，似乎在说谢谢我能理解他、支持他。

我被他看得脸上发红，同是心里又浮起浓浓的愧疚感。

要不是我，他也不会被火车撞，不会现在硬撑着身体的不适做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