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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地接受了补习,并且还是由齐潋本人亲自教她,事情的发展着实出乎了江燃的意料。但是不得不说,齐潋真是很有一套,她的教导很细致,因为写不了字的关系,她喜欢直接将单词拼出来让江燃写,这样还能使江燃加深印象。
齐潋的头发一直不长,平时不做发型的时候,就顺滑地垂落在肩,极其柔和。她说话又轻声细语的,那种沙软中带点清冷的声音传到人耳朵里,真如清泉流淌而过。从词根到语法,她解释的极其细致,使得基础知识严重不足的江燃也有了一点点开窍的迹象。
“这节课”的时间过的很快,对于江燃来说,好像才起了一个头,齐潋就开始揉太阳穴了,江燃看了一眼时间,这才发现已经快过齐潋的入睡时间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请齐潋停下,想到刚才的感觉,面色诚恳地同齐潋道了谢,齐潋大方受了,不忘提醒她:“不能半途而废。”
齐涟一个只算是普通交情的朋友都显得比她看重她的学业,江燃脸色微红,保证了下来,想到齐潋平时的习惯,她如梦方醒地站起来,领着齐潋去浴室。
“这里比起你那里是小了很多呢,但是该有的还是有的,这边是浴缸,这边是淋浴,你应该是用浴缸吧?出水按钮在这里,可以调节温度的。另一侧就是排水按钮。沐浴露和洗发露我都给你放在出水按钮旁,这样方便你拿到。”带着齐潋在浴室熟悉了一番,期间免不了要拉着齐潋的手带她去触碰各种按钮,江燃的手比齐潋的要热,抓住齐潋时,像是抓了一块冰,两人都有些不习惯,因此江燃就介绍的很快。
齐潋仔细听着,尽量将她的话都记下来,在江燃放下心来要走时,齐潋轻轻地叫住了她,请她去帮忙拿一下自己的衣物。
“啊?哦哦。是在卧室的衣柜里是吗?好我去帮你拿一下。”
江燃这才想起,齐潋自己是无法做到准确地找出合适的衣服的。她跑回卧室,被衣柜里忽然多出来的数十套衣服惊了下,随即拿出一套睡裙来,想了想,没敢仔细看,在下面的多出的小格子里掏了齐潋的贴身衣物,一起交给了齐潋。
齐潋抱着衣服,一身清贵地站在那里,像是刚才教她读书那样,轻声细语地跟她道谢,说是麻烦她了。江燃在一旁听着,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说到麻烦,这个看不见的人,才是活的最麻烦的吧?
她看不见,就不能自己挑选喜爱的衣物,离了旁人,她连正常地着装都困难。她看不见,出了家门,没有拐杖或者能够自主规划路线的轮椅,就无法自如地行动......这些在平常人看来是折磨的事情,在齐潋身上,却早已成了平常。
想到这种残酷的事实,江燃勉强地笑了下:“那我先出去了啊,你要有什么事情,叫我就是了。”
齐潋又跟她道谢,江燃于是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因为怕齐潋在里面出事,浴室门是没有从里面锁上的,这就代表着,这个矜持而优雅的女人,在江燃面前,其实没有真正的隐私可言。
隐私代表着尊严,而盲人是没有尊严的,从这种意义上来说。
而最令人难过的是,这种尊严的丧失恰恰是为了保护盲人自己。
在外边翻看着刚才所做的笔记,江燃坐在沙发上,有时候会突然抬头,看一眼浴室的方向。
她渐渐地开始意识到了,无论外在表现的多么从容、表现得多么的独立,但是眼盲早已给齐潋的生活带去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她觉得这种痕迹的内在是痛苦,只是齐潋想法子将痕迹减轻了、将痛苦淡化了。
江燃有些想明白了,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呢?她也只是能在齐潋开口时,为她找一件睡裙,仅此而已。
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生活。
厨子的路归厨子,王储的路归王储,而纵然两条路有了交点,也不过是相遇后点头或是握手的交情,江燃的心很软,但她并不是那种看到别人的不幸就会难过的要死掉的烂好人。
因为,她的心里也有一块伤疤啊。
人各自有各自的不幸,她的不幸不是眼盲,但是这不代表她不难受。她只是,将那些难受藏起来了而已。
毕竟,比起停留在原地,她更愿意往前走,而她也有往前走的能力。
江燃的目光从浴室转到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