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要是她现在死了,江家是不是就和宋延巳再无瓜葛?父母兄长是不是可以平顺一生?江沅渐渐的意识开始涣散,力量也小了下去,她忽然觉得,这样似乎也挺好。
就在她放弃挣扎的一刻,孟习之猛然松了手,江沅失了力气站都站不稳,腿一软直接摔在地面上,眼前微黑,双眸一闭就失了知觉晕死过去。
院子里的风吹过树枝,唰唰作响,孟习之神色复杂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江沅,他的手背被她用指甲划出几道口子,渗出点点血珠。
她在笑,就在他真的快要杀了她的瞬间。
孟习之蹲下身子,攥着袖口蹭去了她脸上黄褐色的铅粉,细白的肌肤被暴露在阳光下,她就这么闭着眼,睫毛微微上翘,唇因为缺了血气而显得有些苍白。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嘴角,仿佛刚才那灿烂的一笑还在,他的声音带着点点迷茫,“笑什么呢?好似解脱一般。”
等到江沅再次苏醒,东边淡白色的天正在渐渐灰上来。
窗户大开,窗边的柳树枝叶繁茂,垂下的枝条受了风,来回的飘舞,柳树中间夹杂着几颗石榴树,花开似火。
她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窗外,晚霞的余晖洒在地面上,平和而静谧,当然,如果没有立在窗栏前那个男人的话。
江沅想翻个身,微微一动才发现,不光喉咙,她整个身子都是疼的,手肘处磨破了皮,刚被上药包扎了起来。
“要喝水吗?”孟习之清冷的声音传入耳畔,江沅白了他一眼,事到如今她也不在挣扎,像条待宰的鱼一样直挺挺的躺在床铺上。
见她不回话,孟习之也不再问,踱步到她身边徒自坐在床侧,眼睛却不看她,只盯着窗外的花和柳。
周围很安静,没有女子的喧闹,也没有下人来来去去的声音。
“这是安和苑。”面对江沅他难得没有嘲讽,转而低头碰上她的视线,疑惑道,“你在笑什么?”
笑?她现在的模样不用看自己也知道,脸黑的肯定跟孟习之欠她八万两银子一样。喉咙还是火辣辣的疼,连说话都带着沙哑,江沅皱着眉,“你确定我现在在笑?”
“算了,你就先在这住着吧。”孟习之看她这模样,也失了兴趣,起身要走,刚一脚踏出门就又想到了什么,“安和苑不比其它的地方,别想着逃。”
江沅护着喉咙撑起身子,周围只有整面墙的书籍和一张收拾的颇为干净的梨花木书案,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和翠色的素窑瓷瓶,内插着几束枯枝。
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姑娘,我进来了。”话音刚起,一个穿着黄衫的小丫鬟端着茶水推门而入,不等江沅开口便先自我介绍,“奴婢芦蕊,是侯爷专门派来伺候姑娘的。”
“安和苑是什么地方。”江沅不喜欢迂回,直奔重点。
“是侯爷当世子时住的院子。”对于江沅之前的举动,芦蕊大概也被告知了一二,笑着补充,“院里的守卫都是侯爷的人,姑娘大可安心住下去。”
难怪他让她别想着逃,能从这跑出去的难度堪比天牢,江沅低头不语,胸口的葡萄带垂在胸前,她微微的转着指尖,不停的捻摩。
自从那日后,孟习之就隔三差五的过来溜两圈,江沅不爱搭理他,他就一个人坐在柳树下饮酒品茗,也不说话,一呆就是一下午。
芦蕊似乎习也以为常,每每帮他上了茶便不再打搅,这住相处模式倒是让江沅有些好奇。时而暴躁易怒,时而安静沉默,他倒还真是个古怪的人。
江沅被囚禁在安和苑,平日里除了在院子里走走,就是抬头数日子。每当孟习之到来,她便把自己关在屋里,等他走了才继续开着门窗,日复一日的看着太阳升起落下。
孟习之这几日因为朝堂的事郁结于心,他与霍子都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间隙横生。夺月院也懒得去,绿琼那里他又有其它的打算暂时不能让她分心,想来想去,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安和苑。
江沅和往常一样照旧掩了门窗,可是孟习之却坐不住了,他摇着手中的佳酿,用壶身敲了敲窗,“一起出来喝一杯。”
江沅不吭声,依旧托着腮单手转着眼前的茶盏。忽然,窗户被人飞快的摇了几下,木栓被晃的下移,江沅想也不想就起身要重新挂上,结果人刚到窗口,木栓正好被晃下来。
窗户被人推开,阳光一股脑的洒入室内。
杂花生树,柳色向南。孟习之就这么撑着手肘站在窗外,身上套着件松垮的长袍,手里摇着两只晶莹碧透的玉酒杯,眯着眼笑望她,“出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