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娘去找他。”李慧凝见木英想通,心里高兴,把蓁蓁递还给她,解了围裙,拍拍干净灶灰,出门往耿建军家去了。
她细思着,手边也就一百五十多块钱,不够,最好几家凑一下,能凑出千把块钱,那去一趟深圳就值当了。
耿东亮来得很快。
“嫂子,有啥事?”刚踏进院门,他就大声喊道。
“轻点,蓁丫头睡着呢!”李慧凝在他后背拍了一记,轻笑道。
耿东亮一缩脖子,忙压低声音,嘻嘻笑道:“嫂子,你有啥事,只管吩咐,我保管给你办得妥妥的。”
木英站起身,把怀中蓁蓁递给李慧凝,端起凳子回了堂屋,拿出纸笔,边想边写,直写了一顿饭功夫,倒把耿东亮给好奇的。她终于写完,把纸头推到他面前,示意他看。
“致富法子!”耿东亮轻声一念,眼睛就瞪圆了,他抓起纸头,飞速看起来,越看越惊奇,嘴里不住喃道,“这……这……”
谁都会当成天方夜谭的,这年头,刚能填饱肚子,会有谁舍得花那冤枉钱!买那些不中用的东西!谁都觉得不可能,可事实就是这样,没多久,收音机,录音机就成了流行物件,新人结婚都要备上一样,敢想敢干的人就成了万元户!上辈子,万元户也就那几个啊!
木英在纸头上面写得清楚,三个困难。一是说服家人拿出钱来。这可是首要困难,也是最难的一部分,拿钱去做这样一桩看不到影儿的事,就好像把钱白花花扔到天湖坝里,哪个不心疼,谁有这魄力!这部分可以开家庭会议,全家一起表态。
二是路上困难,这就要靠你了。你去雇个人,找兰房镇上花红路的刘华新。
三是东西托运回来,在周南售卖,要防着别人打砸。
“嫂子,这刘华新是谁啊,你认识他?”耿东亮抬起头,先问了这句。
木英写道,这人信得过,我知道他。这事你愿意干吗?
耿东亮盯着木英,好似不认识她,细细打量了几遍,凑过来,轻声问一句,“嫂子,你这致富法子有几成可行?”
木英眨了眨眼,微笑,提笔一笔一划写下,十成!
耿东亮的眼儿亮了,他拉开凳子,坐下,“嫂子,我们仔细商量一下。”
田地间归来,刮去鞋上的泥,扒下几口晚饭,木家和耿家之人全聚集到耿建国的堂屋中。
料峭春寒从门缝间刮进来,大伙挤挤坐了满屋,带上好奇,又有些兴奋,全望向耿建国,再随着他目光又对上耿东亮。
一盏油灯太昏暗,木英把她屋的油灯也移了过来。方桌上两盏油灯莹莹发亮,火光晃晃跳跳,映得众人满面红光,眼珠儿晶亮。
耿东亮三言两语把事儿一说,众人愣了,再没想到竟是这样大的事儿,把这一年攒的钱都要拿出来!说实话,这就是在剜众人的心头肉啊!
安静,没有人说话,更有许多人低了头!
木英也不看众人,猜都猜得倒大家的反应,她就望向东亮,亮子,加油!
“嫂子不包桃山,我们不去摘岩耳,苇荡子里不养鸭子,这钱也过不来。十几二十年了,没动过脑筋,就穷了十几二十年,这一年挣了以往都没挣过的钱。大伙拿着这些钱就不想再干些啥,大不了,这些钱全当扔了。我们还有猪,还有鸭,到年底卖了,又会来钱的。总饿不死!”耿东亮望一圈大伙,不慌不忙说道,“现在有这个机会,不该抓住吗?大伙担心的,就是这钱全折了,可说到底全折了又怎样?”
“那可舍不得啊,丢了一分钱我都心疼哎!”钱桂芬扑哧笑出来。
“德江婶,我是说个最差的情况,也让大家想明白不是。要我说,这钱折不了!”耿东亮挺直身子,朗声道,“这条路,谁都没走过,也不知道好不好走,可我保证,这钱我一定好好藏着,路上绝不会丢。东西能不能买回来,总要试试不是,买不回来,我原样回来,就损失些路费,也要不了几个钱。东西买到了,就让铁路公司托运回来,肯定丢不了,正阳哥的信从几千里外都好好寄过来了,国家的大铁路,安全着呢。最怕的,东西拿回来,卖不出去?你们说是不是?”
“收音机,还有啥录音机的,好听是好听,可就怕大伙买不起啊!”孙兰轻声道。
“自行车是好东西吧,大伙都喜欢吧,兜里没钱买不起。可婶子,你去镇上注意了吗?”耿东亮目光中透出光来,“我在镇上跑,见到骑自行车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买不起的好东西用得人越来越多了!这说明啥?说明大伙的日子在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