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还在东摇西摆,想挣下地的吴金胜一个哆嗦,铁器敲在石块上的声音他听得清楚,不是吓唬人,真是有铁铲!今天难善了了,到底是谁啊,谁要对付他?难道他们真想要他的命!这下子,一颗心如浸冰水里,惶惶然飞跳起来。
“哇!好大的坑啊!大当家,是要把他埋了吗!”赵三红的声音可以说是欢欣鼓舞了,“哎呀,我还没看过大埋活人呢!今天开回眼界了!”
耿东亮朝他笑,这小子机灵!伸出大拇指连连比划。
坑!还要活埋!吴金胜再镇定不了,挺动如鱼的身子一下僵住,再没了派头,也不顾尊严,只想着活命了,“同志!好汉!饶命!饶命啊!对……对……我裤兜里还有六块钱,你们全拿去,不够……不够的话!我一定想办法!饶了我的命吧!”
镇上的几起命案他打听得七七八八,这年头人心惶恐,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谁能认真去查案,那些人死了也就白死了,像那个张志高,他跟他耍过钱,人死了,家里头都没人敢吭声的,坏事做绝了,不得人心,再闹,翻出来都要被人鞭尸了!
脚步停下,勒在腰间的铁腕一翻,直如柳叶飘絮,空荡荡全无落处,随风轻飘,至此天南海北,身不由已,扑通一声,重重砸下,脸面着地,直摔得他七荤八素,全不辨方向。
袋内气闷,呼吸困难,阳光在麻绳细缝中晕出红光,太贴近眼睛,望出去红通通一片,恍似满天红血。
“大当家的,埋吧!”耿东亮嘿嘿笑一笑,轻描淡写道。
“嗯,埋吧!”耿正阳暗松口气,更加轻忽道,那话声轻得没有一丝份量,好似雪粒子,一着地就化了。
这样的话声中,只觉他的小命堪比蚂蚁,不对,蚂蚁都不如,就象只臭虫,被人伸出一指,轻轻一碾,再吹口气,就化为了微尘。哗啦一声,泥土如雨,飞泄下来,落到背上,打得生疼。恍惚中,更多泥土倾泄而下,覆盖在他身上,腿上,还有头上。要死了!要死了!
“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杀人啦!”吴金胜直着嗓子嚎叫起来。身体挣动,抖掉身上的泥土,跌撞着站起身来,拼命躲闪落到身上的泥土。
“喊吧,也就这几嗓子了,以后想喊也喊不了!”耿正阳淡淡道,手下不慢,一铲土一铲土飞快往他身上倒去,根本不怕他跑掉,这坑深四米,可是按着野猪坑标准来挖的,只是稍微窄小些而已,花了他三个半夜才挖成的。
手上肌肉拱起,动作有力,可眉眼无波,平淡如水,好似说着饭吃了。耿东亮举起的铲子停滞在空中,不觉转头向他望去。跟着三红过来,他原以为吓吴金胜一下,最多打他一顿,可现在却有些疑惑了,正阳哥表情太正经了,还有……还有这坑太深,四壁太光滑,不要说吴金胜被绑住手,就算不绑,想爬上来也费劲呢,挖这个坑可废功夫了!正阳哥……难道正阳哥真想活埋了他!
耿东亮朝他瞪眼,虽说现在外头乱着,丢个人最多问两声,可这到底是杀人的勾当,况且赵三红这娃子还在呢!
耿正阳头也不抬,眼光扫到他停了手,也不出声,只管加紧手上动作,铲子挥得更快了。
吴金胜此时已是哇哇大哭,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他娘的,管那么多干嘛呢,哥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想通了这一点的耿东亮埋下头,跟着挥起铲来。
“哎呀,小腿埋住了!哎呀,到大腿了!”赵三红大叫,就算处于变声期的粗嘎音,也能听出他浓浓的欢喜来。这样作弄人的事可从没做过啊!以往玩过的用蛇吓人,把毛毛虫扔进衣领里,简直幼稚得可笑!今天跟来真是太对了!正阳哥就是他崇拜的对象!
直喊了几十嗓子救命的吴金胜只觉头顶落下的泥土更多更急了!脚也陷入土中,再提不起来!更不要说有人来救他!除了这些人,荒效野外,连个喘气儿的都没有!惊怕漫过头顶,阳关失守,一股热流顺着裤管往下淌去,双腿再站不住,半跪半倚瘫软了下去。
“切,软蛋!”耿东亮不屑地轻嗤一声。
“正阳哥,真要把他埋了吗?”赵三红见到此,倒也收起笑,轻声问道。
“想饶了你也不是不可以,说说吧!”耿正阳轻笑一声,停了铲子说道。
“说……说啥……”吴金胜的声音抖得如风中落叶。
“不想说就算了,埋了吧!可惜啊!明天的太阳是看不到了,但你放心,明年的今日我会烧些纸钱给你的。”耿东亮见正阳露出笑意,一下明白他刚才那样狠原来真是吓他的,立马跟上,手上动作飞快,又铲了两铲土抛下去。
“说,说,我说,我说。”吴金胜哭喊着,一瞬间福至心灵,这些人要活埋他,肯定是他惹了他们,急忙思索着,嘴上迟疑道,“我……我偷了张斌家的那条狗。”
“不是说这个。”耿东亮喝一声。
“啊!张斌家的那条黑狗是你偷的!”赵三红倒一下蹦起来,激动道,“狗呢?”
“被……被我卖了!”吴金胜哆嗦一下。
“卖了?”赵三红更大喝一声,那条黑狗可听话了,让干啥就干啥,还会捡东西,竟让他给卖了,想来凶多吉少了,心中难过,不由恹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