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没脸没皮

“我的新军装，才穿了两回，花了五块钱做的呢！现在弄成啥样了，我不甘心，凭什么那小哑巴就能跟正阳哥成亲。”头发打湿成一缕缕，紧贴在头皮上，眉毛耷拉下来，嘴角下挂，整个人就似放坏了的白面馒头，散着令人生厌的味道，“你不是说你哥都办好了吗！咋看着今天哑巴一点事儿都没有！不会没去办吧，我可出了二十五斤细白面呢！”

“晴仙，你不相信我咋的！”吴金花心里咯噔一下，二十五斤细白面，她哥可是昧下了五斤，咽口唾沫，声音扬起，重重说道，“我哥说得可真真的，他在哑巴背后打了一棍子，当场就晕了，扛过去时没人瞅见，粮票也是交到那人手里头才走的。”

“那我怎么越瞅越觉得那哑巴没事啊，我还见着她笑呢。”宋晴仙嘴角肌肉抽紧，手下紧紧捏住衣摆，直挤得那一小块布料再滴不出一丝水。

吴金花心下惴惴，“你没觉得哑巴今天跟以往不一样啊，从小到大，我们笑她，打她，她不是躲就是哭马尿，哪有一回像今天这样……恨不得拉着我们一块儿去死！你还没明白吗！”

宋晴仙怔怔然，“明白什么？”

“她这么反常，不就表明她已被破了身，不是处女啦！”正阳那么好，哑巴别想得到，可你长得这么三寸钉的模样，站在正阳身边也不相配啊！

“啊……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啊，平时打她，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今儿那么大的力气，我都没来得及防备，就被她推下水了，还真是啊……哈哈哈，看你还怎么跟我争，正阳哥就应该属于我！”

正阳属不属于你还不好说呢，你真以为你是八道沟的村花啦，还不是靠着你爹的威风，别人才露个笑脸给你，不对，不对，是靠着你娘的身子，也真是个烂货，竟还攀上邢队长这棵大树了，八道沟私底下都在议论呢，只有你还不知道吧！

“晴仙，我们快回去吧，别在这吹风了，着了凉可容易生病。”暗暗感受下饿瘪的肚子，吴金花堆出笑，亲热搀扶起她，劝道。

宋晴仙听着哑巴已被破了身子，心下畅快，身上全湿了也不再觉得那样难受了，站起身笑道，“走吧，没人了，都回去抢饭吃了，一个个都像饿死鬼投胎一样。”

扶着她胳膊，走在一边的吴金花暗暗撇撇嘴，你以为谁都像你天天有饱饭吃，到点了谁不回家等饭呢，我要不是想着从你手缝里漏些东西出来，谁还捧着你这个蠢货！

在路口两人分了手，宋晴仙往家走去，一路还恨恨地想，怎么再能让哑巴出出丑，报了摔水沟一身湿的仇，又想到正阳哥再不会要那女人，心底实在高兴，可当她走近家门，那围在院门外的人群，还有带着丝丝窃笑看过来的暧昧眼神，直让她轰得一下全身滚烫。

“走……走……都给我走……”

涨红着脸，冲进院门，拿起靠在墙头的一个竹扫帚，发狂般挥舞着驱赶看热闹的村人。其实她怎么不知道，平时背地里的细语，她娘怎么怎么，还有娘经常拿出来的粮票，她明白的，娘是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才有了这些，可她离不了这些，吃得好，穿得好，村里那些女娃羡慕的眼神，她不想失去。

宋晴仙红着眼睛进了屋，屋内满地狼藉，饭菜碗碟摔了一地，娘在内屋呜呜地哭，爹还在不停跳脚骂着。

“你个烂货，数数给我带了几顶绿帽子了，我们闺女都要嫁人了，你省省心吧！”

“你骂我烂货，你也有脸骂我烂货，每次拿回粮票来，你不都眉开眼笑的嘛，今儿倒要骂我了。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好，你以为我愿意啊。”

“说得好听，为了我，为了这个家，那你搭上一个也就算了，今儿有人说，见着你跟村支书在苇荡子那边了。”

“你……凭你这没出息的样，人家为啥高看你一头，每次有好事都让你领头一份，还不是我的面子，要不是我，在八道沟你能过这样舒坦的日子，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都不用操心米缸里没米，我累天累地，为的啥呀……”

院门外又传来嗤嗤笑声，宋晴仙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面上阵红阵白。

“是……是……是你厉害……我宋瑞全靠了你，才直至今天都没有饿死……可我这张脸啊，都不知被人扔到地上踩几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