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冉将自己重重丢回椅子上,身边那人瞥了他一眼,心里盘算一番,决定实话实说:“不瞒姑娘,我便是福运社杭州城分舵主,雷英是也。”
这姑娘早知一切,不然自己来时洪冉会开口让自己回避了。既然她说与世子不分,那么再瞒下去也无意义。
洪冉心里有气,因此嘴闭得铁紧,一字不吐。
雷英又看洪冉一眼,轻笑再道:“洪堂主不必如此,既然姑娘已经问了出来,不答倒显得咱们福运社小气。只是在下听洪堂主提起,曾想拉姑娘入社,姑娘当时并没有首肯,如今怎么反倒自己提起这事来了?”
曜灵知道,自己面对的都是精明人,若不说实情,只怕混不过去,可若全说了实情,对方难保没有疑虑,也不定就为自己所用。
“福运社本为了什么目的而生?” 曜灵突然转换的话题,让雷英和洪冉都有些发愣,雷英先反应过来,便快速答道:
“自然是,为救天下穷苦苍生于浮世,以免困难苦世事涂炭无辜生灵。一向我社以大头领此句话为社中办事宗旨,姑娘听来,又觉得如何?”
曜灵点头,她想也知道,福运社短短几年之内能势力遍达天下,若没有底层人民的支持,是绝不可能发展得如此顺利的。
这样的宗旨无疑是迎合了福运社大部分社员的心意,他们皆可算天下穷苦苍生,因此入社求个太平,求份活路。
“既然为天下穷苦苍生,我便出一份力又如何?我虽不曾穷过,苦字却是尝过的。因此也算与福运社心灵相通,因此才想。。。”
曜灵的话尚未说完,洪冉憋不住开了口:“姑娘何来苦字?以前不苦,现在难道就苦了?还是说因为与世子婚事有变,突然间就由甜变苦了?”
岑殷猛地变了脸色,双拳在椅子扶手上捏得铁紧,眼眸深处掠过一道血色寒芒,直向洪冉射去。
曜灵却毫不动容,反而回头安抚地看了岑殷一眼,眼中柔情,令岑殷即刻缓和下来,却令洪冉越发生气。
只是在他欲再次开口讽刺之前,曜灵猫一样的眼眸却向他望了过来,其秀美的眉峰由松弛变得慢慢锁紧,眉心里,拢起了几缕若有所思的皱痕,分明的唇角微微抿起,青金色一样的眼眸中似有暗光闪烁。
“三爷原来都知道了?这就好办得多了!当了聪明人不糊涂话,太后与我之事,洪三爷想必京中也有所耳闻。她老人家虽面上对我极好,并派我出了这趟肥差。可实情却是,没有老太后那块迟到的匾额,采薇庄怕早就难以生存下去,当初我无门无路,没人敢带我出京一事,想必洪三爷也比谁都清楚!”
曜灵的话,令本是一肚子闷火的洪冉,渐渐软化了下来。是啊,自己初回见到曜灵,正是她求上门来,希望能借自己的船出京,洪夫人也是嫌弃她,才将这只烫手的山芋塞进自己手里。
见洪冉面色放缓,曜灵不慌不忙,又开口道:“太后既有心折磨我,三番四次逼迫于人,我再不反抗,岂不连点血性也没有了?且不说我,世子堂堂男儿,又怎么肯忍辱至此?”
雷英冷冷一笑,见洪冉不说话,自己便开口反驳曜灵道:“我福运社不是姑娘泄私恨的工具,姑娘与太后有恨有仇,却与我福运社有何相干?”
曜灵犀利的目光随即投射到雷英身上,眼波中冷光一闪,回以凛然一笑:“福运社难道与太后无仇无恨?几年前福运社险被太后落旨,全军覆膜,旧事历历在目,难不成雷舵主,这么快就忘了不成?”
只这一句,顿时就叫雷英哑口无言。确实,几年前福运社被朝廷缴拿得几乎无路可逃,若不是最后西南起了战事,分散了朝中兵力,如今世间便再无可能听到福运社这三个字了。
几年前,皇上尚且年幼,也确实是太后于朝中把持政事,这笔帐算到太后头上,确定不为过。
“即便如此,”半晌之后,雷英方说得出话来,只是语气依旧十分犹豫:“我福运社发展至近,因前些年大伤元年,几年来也不过社众几十万,其中正规兵力更是少之又少,虽则遍布全国,到底不强不厉,姑娘真要与太后抗衡,福运社怕当不得你手中利器,虽有世子麾下江南的兵力,只怕也不是太后,与皇上的对手。若真举事起来,只怕有以卵击石之危!”
这个时候,屋子里终于听见了岑殷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若有宁王滇南的兵力,又将如何?!”
一语既出,震惊四座,雷英大张了口说不出话,洪冉更是目瞪口呆,盯着岑殷,瞠目结舌。
岑殷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这话一说出口,后路也就堵死了。可是无妨,他早下定了决心,因此无妨。
洪冉不敢相信地看着岑殷,心里翻江倒海,百味陈杂。
这个男人真能为了尹丫头,做到如斯地步?!若换了自己,能不能如此?洪冉突然间甩了个头,他不愿意问自己这个问题。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