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桃睡在地上,听见动静也忙起来,出去叫起梨白来,又催起忍冬要水,绣荷绣幕也都起来,帮着打点出门要带的东西。
回到屋里, 青桃将昨日晚间就预备好的衣服取了出来,因是出门做客,又将做新娘,便特意选了颜色鲜亮的来,曜灵倒也难得的没有异议。
大红细碎洒金缕桃花纹锦琵琶襟小袄,天青色万字曲水织金连烟锦裙,一条秋香蓝丝绦端端正正系得紧紧的,衬托得整个人桃腮杏脸,腰细身长,即便素面朝天,亦可天然入画似的。
梨白早等在妆台前,待曜灵过来,先取梳子将一把乌发理顺,缎子似的黑发在她指间流动,似水如华,抓也抓不住般。
“姑娘真是一把好头发!”梨白边梳边赞:“连头油也不必用就这样滑顺!”
忍冬悄无声息地进来,正将热水倾入盆中,听见这话竟道:“还叫姑娘呢!该改口叫夫人了吧?!”
梨白手里梳子一顿,看了镜中曜灵一眼,眼角眉梢遍布笑意,曜灵故意装作看不见,亦听不见,反催她:“怎么不梳了?还等着出门呢!”
梨白清亮亮地应道:“哎!夫人,知道了!”
这下曜灵吃不住了,反身嗔道:“都跟忍冬那个烂嘴乱舌的小蹄子学坏了是不是?都是我平日纵坏了,如今还不一个个都学起规矩来呢!”
青桃开了头面箱,取出一匣首饰送过来,听见这话抿唇乐道:“正是呢!如今夫人要持家,世子家业可不算小,正该是立起规矩来的时候呢!”
曜灵再也忍不住了,反手拍了青桃一把:“你这蹄子也来填乱!一个个都治了才好!”
三人一起笑了起来,曜灵绷不住,脸也板不下去了,随即也笑了出来。
说笑之后,忍冬下去,青桃则将头面搬过来,并打开盖子请曜灵自捡。
曜灵睁眼看去,见一只长长的黑漆百宝嵌梅蝶纹盒,里头满满当当放着一套赤金红宝石牡丹纹样头面,有发簪,有挑心分心,有步摇丁香,项链手镯,最上面则安放着一只,正于初升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凤钗。
一钗六尾,其中凤尾做工细腻,当中一颗大胡珠引出凤头和流苏,凤头赤金雕就,流苏红宝闪烁,旁边各有中等大小胡珠一粒,又引出小流苏各一串,凤尾处另缀有赤金珠子,且凤翅采用镂空雕法,精致细腻,且不沉头。
曜灵被那耀眼的光辉吸引,情不自禁伸出手去,可半途又突然缩了回来。
她不过是个夫人罢了,正与当年槐夫人一样,又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明白自己并不是王妃,又有什么资格带这个东西?
青桃且不明白,见她缩手,便替她拈起凤钗来,笑着问道:“姑娘,这套还是新的呢!当年槐夫人在时,世子从外头收来孝敬的,夫人一回没带过!”
想必槐夫人也是个知趣的,心思与自己一样吧!曜灵在心里叹息,并不去接,反对青桃道:“太华丽了,我本性清冷,想来不合,倒是换那两支赤金红宝石蝴蝶牡丹花簪来得适当!”
青桃满心的欢喜,被曜灵兜头一盆冷水灭了个精光,脸上悻悻的,嘴里便有些接不下去话,手上那凤钗收也不是,送也不是。
梨白轻轻将那凤钗接在手里,小心放回了匣子,然后依曜灵所说,将两支花簪带于她的发间,口中便道:“这样也好,也不知景夫人是什么心性,若当姑娘有意去比,倒反显得咱们一朝落定,就要炫耀似的。”
青桃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在替自己开脱,曜灵更在心里点头,明白也是在替自己解围。
忍冬不知什么时候进来,在三人身后站半天,这时突然出声:“什么景夫人八夫人的,我看过得也好不到哪里。几回我听绣荷绣幕私下里说闲话,景老爷外头家里不知养了多少,却生不出一个屁来,夫人因没有所出,自然是对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眼,可就这样,也被人戳尽了脊梁骨,说没有景家没有子嗣,都是叫她克的。”
这话一出口,屋里另三人皆吃一大惊,曜灵猛地回过头来,瞪住忍冬道:“你听真了?”
绣荷绣幕是景夫人的人,不可能将这些话撒开来于青天白日下说,那么忍冬一定是偷听到的,偷着听来的闲话,也许不确。
忍冬将脖子一扬:“自然听得真真的,这点子本事没有,当年我还怎么告得了御状?!”
青桃不觉皱起眉头来:“偷听人墙角算什么本事?再说,你当年也没告下御状不是?”
忍冬脸红了:“那是皇帝老儿没出宫!”她耿耿于怀地 道:“若不然,你们看我拦不拦得下龙辇!”
曜灵摆摆手,让青桃别再跟忍冬争执。说实话,忍冬的 话她是真信的,街上混的小花子,偷听消息是最拿手的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