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殷沉默不语地看了,心里百个念头转过。景全仁说过,江家虽则现在势大,却也树大招风,明里暗里,皆有不少人对其虎视眈眈,尤以雷家,董家为首。这二家皆是杭州当地巨贾,前者世代盐商,家业可想而知,后者则是杭州当地老字银号,亦不可小视。
江家则因早年家中出过一位贵人,先帝唯一的贵妃,丽贵妃乃江家所出,后先帝去世 ,丽贵妃自愿陪葬,太后激赏其贤惠之德,一直对江家青眼相看, 再者,当年新帝上位,江家亦出了不少银力,所以一直以来,杭州当地无人撼动其水路垄断地位。
不过,风水轮流转,现在的局势,却微微发生了变化。
雷家三房小女儿,前几年曾选入宫中,现居仁秀宫,因被皇上宠幸过一段时日,被封惠妃,听说,皇上那里失了新鲜劲,如今倒是甚得太后欢心。
董家大房三小姐,早年嫁入京中,现在是御林军第五营把总,卢武的夫人,也可谓背后有人。
二家都是靠水路吃饭的家业,被江家卡住咽喉不是一天二天的,现在风向有变,江家坐拥巨财,是连宫里也明知的事,却因几回与扬州漕运起争执 ,更有二次仗着气壮,险得误了宫中漕粮储运的大事,因此渐渐在宫里落了下风。
更为要紧的,江家本来新靠上的,是宋大人宋全明,现在已得到消息,宋全明倒台,因此江家正是欲寻靠山之际,此时给曜灵送这样的厚礼,莫不正有此意?
岑殷将上面的话,一并说出来于曜灵知道。曜灵低头默默听了,最后还是一声冷笑:“算盘打得挺精明!”
这时突然想起,申家二老爷近年来在水路上发了大财,莫不也与江家有关?
岑殷看出其心思来,颔首道:“只怕申家也脱不了关系,要不然,只靠张家一门亲戚,哪得这样的富贵!”
宦海之间,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明的,也有暗的,曜灵总算一窥其究竟。
“胆子倒真不小!” 曜灵想想好笑:“宋全明一事可是世子手笔,他们就不怕么?”
岑殷摇头冷笑:“富贵险中求,船越大越不好调头,冯家也许是病急乱投医,可此时,也许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呢?!”
曜灵心中有些忐忑,这些事是她的弱项, 她不惯料理,那么,江家赏梅,她到底去还是不去呢?
岑殷温柔地看着她:“真想去就去好了,才你不是也说了?也没什么可怕。”
曜灵不觉微微一笑:“倒不是怕自己。。。”
是怕给你惹麻烦,后半句话,她不好意思说出来,便又吞回了自己肚子里。
岑殷爱怜地伸出手来,可略一犹豫,又收了回去,顺势拿起茶壶,替曜灵续了杯,然后方宽慰地道:“既然不是,那更要去。我也看看,咱们灵儿到底有多本事。那别园里若还有什么妖魔鬼怪,也一并抓出来好了!”
咱们灵儿!这四个字将曜灵的心也说热了。
岑殷清了清嗓子,有件事梗在他心里,他不吐不快,也许现在就是时候了:“上回家信去了,总无大事,”他的声音难得的有些不知所措似的,含混起来,“灵儿一路与我相随,若不再予名号,总不合大体。杭州是个好地方,既然如此,”
说着话,岑殷站了起来,曜灵的心突然不跳了,阳光透过窗上玉色的薄纸,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影照得透亮,愈发显得他如玉似的温润。
“灵儿,”岑殷一步就到了曜灵面前,可她早将头低了下去,脸也烧得通红发烫,因此便看不清中,原来岑殷也是一样。
“本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该三礼六聘,” 岑殷觉得亏欠,可他更觉得,若自己连这话也不说,是愈发对不住佳人了:“只是时机不对,所以这些都缺了。算我欠你的,日后我再想法子,如今只求你一句话,灵儿,你,你。。。”
曜灵骤然抬首,这时岑殷才看出来,原来她在笑!
如春花灿烂,娇波流慧,顾盼生妍,岑殷不觉怔住,自己的眼睛,竟有这样的福气!
“早已定下的事,何必再问!灵儿不是那样迟疑缓行之人!” 曜灵主动伸出手来,轻轻放在岑殷手上,一瞬间,电流从二人手中穿行而过,岑殷觉得自己活了,心脏跳得鲜活,身体变得轻松,机能都无限量地放大了,这一刻,他简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
“叮当曾笑话过,咱们中原人士虚礼忒多,如今就叫她看看,可是都如此不实?!” 曜灵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重重敲打在岑殷心上,一双青金色的猫眼,则如两谭碧水,清亮亮地照出岑殷英俊,并男子气概十足的脸庞来。
片刻之后,岑殷叫来铜锤,吩咐他送出帖子去,很快,杭州城里便人人都知道,泓世子的喜事了。
自帖子送出去半个时辰之后,喜礼开始源源不断地送上门来,景夫人更命人来传话,说明儿必亲自给姑娘道喜。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