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你们夫人,”想了想,曜灵抬起垂下的眼帘,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青金色眸子,脸上有笑,眼睛却没有:“我在这里停留,有劳夫人费心了,其实不过几日罢了,不必这样操劳,夫人实在太过客气。该日有空,我必亲自上门,感谢夫人这一番体恤。”
绣幕原本笑盈盈的表情滞了滞,曜灵的眼睛里有种东西,叫她不自觉地垂下眼敛,说话口气也比刚才谦逊许多:“姑娘想是乏了,奴婢这就下去给姑娘炖茶,请姑娘先行歇息。”
正好绣荷也从里间出来,二人便同时行了个礼,躬身退了下去。
梨白出来,回曜灵说,箱笼已清点过了,一样不差。
曜灵有些疲惫地点头:“自然不差,景夫人这样能干,什么都操持好了。”
青桃看了曜灵一眼,走近她身边,有些担忧地问道:“姑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哪里都不舒服。
不知怎么的,曜灵一下码头就觉得有些头晕,坐上车更是不好,刚才下车几乎就要吐出来了,车上出的全是虚汗,进园后受了些风也没干,这会子身上小衣都是粘呼呼的,叫她很不好过。
“你们去多要些热水来,我想洗个澡!” 曜灵突然蹦出一句话来,倒叫屋里三个丫鬟都有些傻了眼。
梨白有些犹豫地看了青桃一眼,见她不说话,只得自己大了胆子上来,劝道:“姑娘,才是午后,姑娘饭还没用呢,怎么先洗上澡了?且今儿天凉的很,姑娘又才走进来,若受了风寒怎么了得?”
曜灵眉头蹙起:“我不饿,就想洗个澡,不行吗?”语气已有几分不耐。
青桃想起车上,曜灵满头满脸都是汗,心里明白了什么,上来将梨白推进里间:“别费话!姑娘说要洗澡你就伺候!将箱笼开了,取姑娘的换洗衣服出来!”
说着又叫忍冬:“去外头寻厨房在哪里,跟他们说,姑娘要沐洗,请他们多烧热水送来!”
忍冬拔脚就跑出门去了。
青桃想了想,自己也走出门来,复又叫住忍冬:“你先去二门外,看叮当在不在,若还在,请她到城里给爷传个话,就说姑娘有些不太舒服,看爷怎么说。”
忍冬心领神会,小鹿一样灵巧地跑远了。
青桃正要回房,却看见绣荷从西边耳房后绕出,手里捧着茶盘,正走上抄手游廊来。
“有劳姐姐,我来吧!”青桃忙走过去接。
绣荷偏身不让,口中笑道:“这点子小事何必你来我让的?夫人让我来,就是帮着妹妹伺候姑娘的,自然该我来做。”
青桃听她这样一说,倒不好再强,只得跟在她身边,想了想问道:“难不成耳房后头有小厨房么?怎么见姐姐从那头出来?”
绣荷笑道:“正是呢!这地方本是夫人夏天避暑时所用,这院子也是夫人歇息处在,夫人一向吃用精细,自然不用大厨房,因此才在西边设下小厨房,专为这院里茶水饭菜所用,东西一应俱全,厨子也是好的。怎么?姑娘要用些什么么?”
青桃不好说要沐浴,再说忍冬已经要水去了,也就没提,绣荷走到门前,口中笑道:“我手里占着空,就请妹妹替我打个帘子吧!”
青桃忙说自己疏忽了,将门帘揭开,心想这二丫头一来,自己倒落了后了。
曜灵脸色有些发灰,正独自一人坐在黑漆嵌螺钿荷塘图桌前,闭目养神,可头上汗珠却正被外间突如其来的阳光投射,隐隐发出光来。
“呀!姑娘这是怎么了?”这下绣荷也看出不好来,慌得上前放下茶盘,又摸曜灵额头,又拉她的手摸手心。
曜灵一惊,缩回手来。她又睡着了,刚才竟又发梦,梦里还是水,到处都是水,她无所可藏,只能任其浇灌,淹灭。
正胸闷心慌时,绣荷的声音将她唤了回来,她猛地惊醒过来,这才觉得身软体弱,又是一身虚汗。
“嗯,没什么,屋里安静,我,我就打了个盹。” 曜灵不想叫绣荷看出什么来,忙掩饰地堆上笑来,又将身子撑直,勉强回道。
青桃此时顾不上了,一把将绣荷推开,走到曜灵面就蹲下身来,细看其脸色果然大不好,心里一慌,口中声音便有些失了调:“姑娘。。。”
曜灵将她手重重地一捏:“你怎么也这样失慌失张起来?没有什么,只是乏了。正好绣荷你来了,我想洗个澡,你去催催水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