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洪冉如此逼问,岑殷竟不得开口为自己辩护,只是沉默,依旧沉默。
曜灵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其实不过片刻,于她,却几乎有半世之久。
终于岑殷开口,那声音淡淡的,似不拿洪冉的话放在心上:“我放不放,于洪三爷何干?既你知她底细,如何不知她也算是皇族血脉?若细究起来,这是皇家私事,你一介庶民,难道还想插手不成?”
那头洪冉似乎大怒起来,说话声音虽仍十分有礼,却听得出来,是十分压抑着怒气了:“那更好办。世子若真心为尹掌柜考虑,何不利用自己的身份,救她一救?太后对她没安好心,这一回出京更是步步为营,又叫来宋大人沿途监察。世子向为太后所器重,年前还替皇上巡视西北。刚刚回来,又被太后派出京去了杭州。人人都知道,泓王手下有兵,可宫里不但不忌,反屡次重用,世子在皇上太后心中份量,自然不言而喻了。若世子肯为尹掌柜的。。。”
洪冉话才到这里,岑殷两道利剑似的浓眉骤然一锁,眉下一对幽眸似九寒幽冰般,射出锐利刺目的厉光来:“你怎么知道这许多?你到底什么身份?”
洪冉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这才觉出,自己失言了。
其实上面所说,大半是来自福运社大头领传信来的支字片信,拼拼凑凑,再加上自己的猜测。
不料竟说中大半,立刻就叫岑殷起了疑心,洪冉这才想起,自己是决不能泄露福运社的机密的。
“我,我不过,猜着论罢了。”洪冉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岑殷的声音如冰雪一般的冷漠锋锐,刺进了曜灵的心底:“皇家的事,是你等可随意猜论的?你不要命,洪家可现领着内务府的差事呢!你一大家子可谓活在宫中福荫下,你就这样大胆,敢罔顾悖论不成?!”
曜灵掉头就走,后头的话她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刚才岑殷的话辞,似乎也正是提醒了自己,自己对抗太后,无疑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可我就偏不信!皇族就了不起么?我爹当初不屑,我如今更视若弃履!
曜灵脚下带风,身子更挺如青松,可眼里不知怎么的,偏偏冲有股热气,时不时窜上来,弄得她有些眼花。
快走到内花厅时,曜灵正看见青桃在厅外,伸头伸脑,急得面红耳赤。
“你做什么?” 曜灵从其背后走上来,强堆上笑来,问道。
青桃回头,见是她来,大大地松了口气,挽起她道:“好姑娘,总算看见你人了!我当你丢了呢!”
曜灵低了头,似在笑着回道:“哪里就丢了?天涯海角我也跑不出去呢!”
青桃对其话背后的意思浑然不觉,忙推她进去,口中笑道:“姑娘快去看看,也不知怎么的,洪家那姨娘出去歇过一回,才一来便精神大涨,这会子正坐在万大奶奶娘家那桌上,谈得热闹呢!”
曜灵心里点头,进去一看,果然,香玉拉着一位不知什么夫人的手,说得满脸都是笑,只听见她道:“奶奶好大的福气,万大奶奶也好福气,娘家人丁兴旺,又个个生得出众,上得台面,叫我竟再没好话说了!”
曜灵也不上去兜话,知道这是香玉显露真功夫的时刻,自己趁人眼不错,慢慢回到刚才的座位上坐了。
彼时,菱姐儿的养娘也赫然在座,不过她一介民妇,缩头缩脑地,不敢多说多话,又见香玉在此,更有些不敢见她似的避让。
好在香玉只作不见她在,并不放在心中,只管在万大奶奶娘家女眷中寒暄说笑,她口才了得,不过片刻就哄得上下高兴不已。
“哟!这是咱家的哥儿,长得生的面白唇红,甚是富态”香玉看见万大奶奶手里抱出个哥儿来,忙上前拉住小手,恭维不住:“相貌端正,天生的就是个戴纱帽胚胞儿!”
万大奶奶喜不自禁,捏着哥儿的小手作揖谢了,又道:“这是我娘家侄儿,三个多月了,今儿也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香玉口中啧啧不已,手便从腕上褪下一对八两重的雕花金镯子来,塞到了小哥儿红肚兜儿里:“初回见面,没预备下,正好这镯子尚可,送给我小哥哥儿做个表礼吧!”
万大奶奶喜得眼眉俱开,这才见识到洪家的富贵,一个姨娘出手就这样出手!
“这是怎么说?”心里乐意,嘴上少不得还要虚情假意地推脱一番,万大奶奶的手若有似无地在金镯子上拂了拂,“姨娘也太过客气,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当得起?”
话虽如此,那金镯子却如生了根似的,端然躺在哥儿肚兜里不动窝。
香玉对这一套心知肚明, 咯咯笑着凑耳对万大奶奶低语了几句,万大奶奶便脸红了起来,又娇笑着反问:“当真?”
香玉偏头正色 道:“可不是真的?奶奶听我的,如今这姨娘进了门,我才看过,是个好的,又能生养。将来有了一儿半女的,只怕也带了奶奶的福气来,奶奶自己再生上十个八个,到时候我来,只怕成船的金镯子,带也带不动了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