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玉听见却当了真,当下就急了,上来拉住曜灵道:“好妹妹!这是怎么说的?我知道你动气的缘故,你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曜灵却不理她了,只管回身向后舱走去。
香玉急起来,说话声音也大了,语气也毛躁起来:“我这样好言相劝,你这丫头怎么就是不听?性子再倔,也得听人劝不是?别人就算一步行错了,你也也听听解释不是?杀人大罪也得到公堂上走一遭,不能说处决就处决了不是?”
曜灵犹犹豫豫地站在当地,别人家的闲事是她再不愿意去管的,自己的麻烦还不够多么?
可香玉话说得虽急,却十分诚肯,再说,自己是要与她一路的,若真弄得僵了,整日两人面对面的,也挺难受。
“好吧,”曜灵微微耸了下肩膀,只不当回事似的,回身看着香玉:“姨娘请说。”
香玉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睛盯着桌上那张曜灵放下的银票,苦笑了一下,然后方缓缓:“一百两。若在以前,一百两的票子放在桌上,我是看也懒得看上一眼的,如今。。。”
曜灵不说话,心下愈发鄙夷,你要收就收,我又不是不给,说这些做什么?成心卖弄你洪家有钱么?
香玉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妹妹,你不知道,如今的洪家,竟大不同以往了!”
曜灵心下一震,再看香玉,早已变了脸色,手里不住地绞着一方熟罗帕子,竟止不住泪滚珍珠,鲛绡尽湿,呜呜咽咽的几乎要哭出来。
曜灵沉默不语,她心中依旧存疑,若不是苦肉计?这姨娘不是一般人物,她自己前头也说,船娘出身,与人斡旋通融惯了的,谁知这是不是戏?且看看再说。
香玉慢慢将泪拭了,细声细语地又道:“说起来也是作孽。家里的事都是太太在管,老爷在外许多花帐,又不敢报回来,只好在三儿头上揩油,也是知道太太管不了他的帐,因此才这样起来。”
曜灵还是不信,老爷毕竟是老爷,太太终究是太太,太太能管住老爷不叫花钱?这算哪门子规矩?洪太太也是大家出生,这些子妇德,曜灵不信她会没有。
香玉看也她的心思,哀哀求道:“妹妹别不信,是真的!自打前年洪家在一笔贡品上出了些差池,叫宫里的公公捏住了错,明里暗里,要了不少,自此便无法周转,帐务更是越滚越大。妹妹你也是做生意的,知道这一行最怕什么,手里若没有活钱,那就离倒闭不远了。老爷到处腾挪,最后没法子,搜刮到太太身上。太太娘家是有钱的,老爷下了个借字,得了笔大数,好容易将那年年关混了过去。”
曜灵心里微微点了点头,若这样说来,倒是有些实信的。前几年她确实听过京中有传言,洪家不行了。后来竟好转起来,本来流言就不可信,因此曜灵也就没放在心上。如今再听这姨娘提及,原来竟是确有其事。
香玉见曜灵脸色有些回转,心里略微松了口气,这才又继续说了下去:“太太娘家钱是借出来了,可总要还哪!一年一年地看下去,家里的光景就越不越不好了。越是没钱,太太越是手紧,老爷又是个花花肠子,妹妹你也知道的,家里那许多姨娘呢!外头更是不少!”
曜灵冷冷点头,可不是?男人哪有一个是有长性的?就她常年来往的朱门富户里,哪家不是三妻四妾?更有十个八个的,不在少数!
香玉见她点头,心里愈发松快了,话也说得平缓许多:“三儿没法子,外头要顾他爹的面子,内里又不能叫太太看出破绽来,虽说她不单管三儿的帐,可家里总帐是要管的。因此才没法子,出此下策。。。”
曜灵听得好奇起来,什么下策?叫别人来偷你的东西?这算什么下策?
香玉自然看出曜灵的不信来,口中却愈发吞吞吐吐起来,人也变得瑟缩,坐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直在舱里绕着圈子。
曜灵不出声地看着她,心想你要说便说,我可没有迫你,若实在为难,不说就是了。
正当气氛有些尴尬时,船头却突然传来洪冉的声音,倒比他娘平稳大气地多,和和缓缓地道:“娘,你就实说无妨!”
曜灵和香玉都吃了一惊,尤其曜灵,心想他什么时候来的?自己怎么一点儿没觉出船上来了人?
香玉受了洪冉鼓励,这才复又坐了下来,却从桌上拉过曜灵的手道:“妹妹,实在我们不是信不过你的!不过,这话若传了出去,三儿是要掉脑袋的!因此开始时才没告诉你。如今你自己也亲眼见了,少不得要跟你说实话了!”
曜灵疑惑地看着香玉,后者则压低了声音,极小声地吐出两个字来:“私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