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摇头道:“这是哪里的话?我的命是爷救下的,做什么不是报恩?爷别总说这话了。倒是刚才那丫头,她知道多少?能靠得住么?”
岑殷垂下眼帘,杯子里青碧色的茶水,好似刚才那一双猫眼,其中各样情愫,让他难以拔出心来。
半晌,他方缓缓道:“靠不靠得住,得往后看。不过,从刚才谈话中看,她口内不肯认,心里却是知道不少的。”
叮当想了想又道:“爷说要带她出去,到底为谁?昨儿王妃的话,我听得清楚,说叫各家都要看住这丫头,不许她乱窜。爷如今反送她去宁王封地,岂不有意与太后做对?”
岑殷冷冷哼了一声,道:“做不做对,太后有眼, 自己看罢了。反正这一路上,她老人家的眼线只少不多。”
叮当心里揣测对方用意,想了半日,缓缓又道:“莫非,爷是有意,要替太后看住尹家那丫头么?是要卖太后一个好意不成?”
岑殷越发冷笑起来:“给太后卖好?我自问还没惨到那个地步!”
叮当看其脸色不好,不敢再说下去,于是又将话题绕回到曜灵身上:“这丫头看着倒不大,想来本事竟不小!只看她小小年纪,竟有这个胆识,跟太后做对?!”
岑殷的脸色即刻便凝重起来,脸色微微缓和下来 ,点头道:“嗯。不过她可不是一般的娇小姐,你才刚刚随我入京,她的事多有不知。过几**外头逛逛去,打听下采薇庄的尹掌柜,便知一二了。”
叮当听出来,岑殷的语气中多有敬重,甚至隐隐还有几分爱慕,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疑多虑了,总之心里有些做酸,说话的口气便有些变样:“爷说得她这样好?怪道要帮她了。”
岑殷大笑起来,放下手里甜白釉的茶钟,直将眼睛看住叮当道:“怎么你也学会这一招了?实说给你,拈酸这种事,实在不是你的长项,你就做出来,也不像样。”
叮当脸腾地一下红了个遍,嘴里啐了一口,转身走去了里间。
岑殷自己笑了半天,再看窗下那株盆景,一时间竟也觉出许多不好来。当初自己是看上这东西哪一点了?歪七扭八的,怪模样。
“世子爷在屋里么?”外头进来个丫鬟,打扮得与别不同,银红绉纱白绢里衫子,外头大红蕉布比甲,底下一条鹅黄缕金挑线纱裙,小小一张瓜子脸,柳眉杏目,身材袅娜,脸上一付笑模样。
岑殷一见是她,忙起身笑道:“元黄姐姐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是母亲有话吩咐么?”
原来这丫鬟叫元黄,是在泓王妃身边伺候的。
“世子爷难得回来,王妃说了,本该让爷多休息会子,不过昨晚听见叮当先叫太医,后头厨房里又要汤要水地忙了一宿,心里有些不安,怕是爷在外身子不好了?因此叫我过来看看。若爷走得动道,请爷过去说说话儿。”
岑殷呵呵笑道:“元黄姐姐越来越会说话了,这园子里前后都是姐姐的眼线,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没得说,我跟姐姐走一趟就是了。”
元黄笑着点头,叮当早从里间出来,似笑非笑地跟在岑殷后头。元黄便道:“妹妹且留下,有我伺候爷,妹妹歇会子吧。”
叮当闻言,越发将身子向前移了几步,道:“姐姐不必替妹妹担心,我身子好着呢!在外头几日几夜不睡也是小事!爷在外惯了,许多习惯只有我知,还是我跟着去吧。”
岑殷笑着回头,点了点头,然后转过来对元黄道:“确实如此,怎敢劳动母亲屋里的姐姐来伺候我?叫她跟着吧。”
元黄到底是个丫鬟,因此不便再说,微笑道:“这样也好,爷请吧。”
岑殷所在,乃泓王府东头,王妃却在最南边,因此要穿过大半个园子,此时太阳炫目,岑殷和叮当还好,元黄因是个来回,走到一半时,头上便沁出许多细幼的汗珠来。
“这天真热!”元黄从袖口里抽出一方松黄绢翠纹的罗帕来,轻轻在额头上点了点。
叮当眼尖,看见后便暗中指于岑殷,岑殷便对元黄道:“这帕子不坏,颜色也好,王妃给的吧?”
元黄笑道:“一个爷,怎么专在这些东西上留心?不过爷的眼光倒真不准,这不是王妃赏的。实是上回太后来,我跟着伺候,太后看了说天可怜见的,便叫李公公赏了这方帕子出来。”
叮当笑道:“姐姐好福气!这可是御用的贡品,我们只好看看罢了。”
元黄得意不已,极小心地将那帕子收回去,催道:“别说闲话了,咱们快走吧。王妃早用过饭了,只等爷过去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