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便取出一只仿哥釉菊瓣碗,小心翼翼地舀出一勺绛色的香卤来,倾入碗里,又配上只雕金银杏叶小勺,一并放入托盘。
手里捧着托盘,曜灵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钱妈妈正嘟嘴坐在台阶上,见她过来,忙摆了摆手,轻轻站了起来,先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屋里无事 ,然后方蹑足走了开去。
曜灵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钱妈妈那样身大体壮一个人,看她轻手轻脚小心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惹笑的。
不过笑着笑着,曜灵眼眶却情不自禁地热了起来,她在自己屋前停下脚步来,定了定神,直到手不抖心不颤了,方才重新堆上些笑来,进去了。
李公公一本正经地原位坐着,曜灵见着倒有些吃惊,当真一下没动?
“公公可等得急了?请趁着凉意,用上一钟吧!”
李公公眼见曜灵如凝脂,似柔荑的一双玉手,轻轻将那茶碗送上前来,忙就放下拂尘,接过手来,又用小勺自己取些玫瑰卤子倒进去,试了试呷上一口,长吁出一口气道:“舒服,太舒服了!”
曜灵不看对方,只当这东西是泼洒到了地上,好过喂狗。
李公公边慢慢喝着,边口中似自言自 语道:“你知道,小掌柜的。有你这份手艺在,你不管去了哪里,也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曜灵心里咯登一声响,这话什么意思?!
李公公等了半天,要得就是这个效果,他满意地想,原来这世上,终究还是有能叫你这丫头,面色微动,心里不安的事呢!
“太后的意思是,余王只怕不行了,王爷这一去,又去得离奇,只怕京里就要乱生枝节,流言蜚语什么的,更要到处滋生了。向来各位臣子的后院,都是容易裹乱的地方,无事且要生些风雨出来呢,更别说如今这样大一件事,横空地出世了!”
曜灵默默听着对方的话,脑子里一时间有千百个念头转过,却如乱麻纷纷,理不出个头绪来。
李公公此时方真正的心情舒畅起来,话也变得多了:“还有一说,那死了的姨娘竟是罪臣之女,这事要抖出来,余王府脸面未免不好看,更别说还有庄贵妃的身份。。。”
曜灵突然出言打断对方:“庄贵妃可知她妹妹死了?贵妃娘娘有什么话没有?”
李公公正说得带劲,被对方插话,不觉有些悻悻然:“本公公哪里知道?隔着那许多道宫墙,就算有话传到本公公这里来,也早变了味了。不过昨晚上在那姨娘身边的,除了你就是她身边的红人了,她有什么不清楚的?这会子只怕躲也来不及呢,还有什么话好说?!”
曜灵再度沉默下来,是啊,李公公这倒是句难得的实话。宫里人人都有个鬼心思,既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又拼了命地要去打探别人的。
李公公见她不开口,又将话头拉回了原处:“太后知道,你是各家女眷都喜欢的,没事总叫你过去说个笑话什么的。不是说你嘴不紧,太后原也信得过你,不过有时候。。。”
才怪!曜灵心里冷笑,她要信得过我?那才叫怪事!
“还有就是,你也知道,再过两月宫里又有大事,皇上选妃!若这时候闹出岔子来,说皇上的宠妃竟是罪臣之后,那宫外的闲话就可止不住地难听了!选妃之事,到 时也不得不延退,太后已为此事谋划多日,自然不愿意为些小事延误了。”
曜灵清清冷冷的眸子,无声无息地向李公公甩了过来,后者正说得眉飞色舞,忽然身上打了个寒战,便将话头止住了。
果然他们不敢杀我!曜灵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要换作旁人,亲眼目睹昨晚上的事,早被灭门了也未可知。
不过我尹家也几乎可算灭门了。曜灵的心抽了起来,许久以来,看似已经痊愈的旧伤疤,这时开始慢慢渗出血来。
“太后的意思,我领会了。既然如此,要我什么时候走?又去哪里为上?” 曜灵不愿再跟对方废话下去,时间于她来说,已是十分珍贵,不可浪费在这无用的人身上。
李公公笑了。原来这事这样容易?!他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的。
“你是知道底细的,”太后临走时特意嘱咐他:“对她不能用强,如今更不知道那姨娘对她说了什么,能不能成事,只看你嘴皮子工夫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