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公公眯缝着眼睛,淡淡地回道:“不是人人都有那样的好命,死后还可得子女好好落葬,年年有人供奉,月月有人添土的。”
这话什么意思?突然曜灵想到了自己的父母,难不成?!
一把无明业火就此从曜灵的脚心底下,焰腾腾的直冲到顶门上来,她按捺不住了!既然十七姨娘说过,自己有金符护身,那我现在倒正好检验一下,她说得,是不是真话!
“田公公说得自然。不过有些事是命里注定,难以强求的。命中有时终需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这是句古话,也是正理。自己本不是那块材料,就将个心操碎了,也是无用!”
这话明显说得有些过了头,且直指现今的皇帝,田公公没料到曜灵会有如此大的胆子,当下就脸色全变。
不过他到底是块老姜,多年宫中生涯教会他许多东西,其中一条就是:不能让自己的情绪,打乱了一整盘好棋。
曜灵眼见田公公的脸色,于昏暗的烛光下,一点一点,又慢慢回复了过来,不禁有些钦佩这阉人,能爬到这么高,果然是有两把子好功夫的。
田公公眼见曜灵望着自己有些吃惊,冷不丁便笑了出来:“我知道了,定是十七姨娘将那事告诉你了,你方如此大胆。一向我见你,都是温谦和顺的,今日这样,实不是你本性。”
曜灵心里突地一跳,这算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是那金符起了作用?反正对方不肯细究自己的罪过,这点是确实无疑了。
定了定神后,曜灵微微一笑,圆融应对:“我没听见十七姨娘说过什么话。公公人才说她中了毒,我哪敢靠近她半步?倒是她,不住地叫我过去她面前,说有话要告诉我,可我也是知道的,黑沾藤碰上即死,我可不想陪她下去,自然不肯近身。”
田公公心想这话唬鬼呢!十七姨娘用计将自己调开,不就为了跟这丫头说几句悄悄话?也许与宫里有关,更有可能,与庄贵妃有关。
这才是皇上今日命他前来的最主要目的。庄贵妃到底是忠是奸?皇上已然对其动情,这个问题却总困得他心焦。
田公公观察着曜灵的脸色,见恰到好处的冷静呈现于脸上,全然看不出,她心里想些什么。
“你又唬我!”田公公又笑了:“十七姨娘叫不过你去,就没法说话了?这屋里才多大?她又不傻,知道外头人都走尽了,就说得大声些,也无妨的。”
这下,换成曜灵笑了:“公公说得倒轻巧,十七姨娘嘴里包着血呢!哪里还说得清话?若不近身,听得出她说什么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
田公公这才想起来,没错,刚才他检查十七姨娘尸体时,确实发现对方是咬破了口内,方造出有血涌出的假象,骗走了自己。且那姨娘是发了狠的,下口十分厉害,嘴里四处都被她自己咬破了,想必就算说话,也不可能洪亮清楚。
不过就算如此,田公公还是不能相信,曜灵这丫头跟十七姨娘共处一室,却什么也没听见?
十七姨娘特意叫这丫头过来,临走却什么也没告诉她?!
骗鬼呢吧?!
曜灵猜出他的心思,嘴角微翘,带三分不屑地道:“公公爱信不信。不过那姨娘本不知道,自己将这么快死于冷箭之下。她本来嘟囔着说什么,反正她一时半会死不了,到时我自然相信她没有中毒,也就自然能靠近她,听她细说了。不想哪里就来了那东西,。。。”
说到这里,曜灵再度回想起刚才那恐怖的一幕,她说不出话来了,声音消失在幽晦难明的小屋空气里,似隐没入无疆的虚空中。
田公公也是一样。他本没想到,自己回来,却是见到那样可怕的情形。本来死人他见得多了,可死得这样惨的,却还是少见。至少,他是极少亲眼见到的。
屋里沉静下来,烛光照不到的墙角旮旯里,似有鬼影幢幢,阴气蔓延开来,毕竟,这里是刚刚才死过人的。
忽然听得哔啪一声,倒吓了曜灵和田公公好大一跳,曜灵定睛一看,原来是桌上灯花爆了。
空气中,微微弥漫开火烧火燎的气味,这味道是带些世俗的气息的,因此曜灵和田公公,方有些回过神来。
“公公可知,是哪一方神圣下的手?”曜灵泠眸轻瞥田公公,幽然问道。
田公公情不自禁地抚弄着手里拂尘,他几乎不用想也知道,必是太后无疑。
可太后要杀这姨娘做什么?皇上可是她的亲儿子!当初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坐上龙椅,那女人无所不用其极,就连。。。
想到这里,田公公不觉抬头,扫视曜灵。这丫头越长越像她娘,唯有一双眼睛,跟她爹一模一样。
太后曾叫曜灵进宫过一回,只一回。田公公心想,看见这双眼睛,太后心里是什么个想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