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将胭脂盖子合上,顺手将桌上并手里的几盒,一并袖入袋中,然后方淡淡道:“掌柜的是个精明人,如何不知?半年前去了的槐夫人,最喜欢就是这个。”
槐夫人?曜灵还是头一回知道那位侍妾的名字,因其身份低微,从来没有人直呼其号,总叫那位夫人便了。
“这名字也是她去了之后,泓王赐的。”像是猜中了曜灵的心思,男子口中喃喃自语,解释道。
曜灵看着眼前这人,灯光在他身后,脸上的表情便愈发晦暗不明,可愁虑黯阴之态,却是呼之欲出的。
他为这位侍妾而感到难过?可是为什么?到底,他跟泓王,又是什么关系?!
这几个问题缠绕在曜灵心里,搅得她有些坐立不安,可男子却是一脸静默,再不肯多说一字了。
“行了,东西在下带走了,就记在泓王府的帐上吧。”男子似平平常常地丢下这句话,也不再多说,直向门外走去,走到一半,却又突然回头,定定地回望了曜灵一眼。
四目澄澄下,曜灵只觉得自己的心事呼之欲出,她自己也不明白的一些事儿,就这样明晃晃地,摊在了那男子面前。
男子似心有所感,却依旧不发一言,只管优雅入画地站着,微微一笑,嘴角弯成个圆满的弧度,随即便转身,自自然然地出门而去。
曜灵见人走了,立即就转身坐在了桌旁,她知道自己该出门去送,不然显得失礼,也不是她一向所为。
可这会子不知怎么的,她就是不愿动身,向来她不是这样任性,做生意由着性子来可不成!何干总这样教训她。因此她知道,在主顾面前,自己是没有资格任性,更不允许自己做小女儿家之态。
可今日 ,这是怎么了?曜灵扪心自问。可惜的是,没人教过她,爹娘没机会教,何干?更不可能于这种事上提点于她。
角落里,海棠通草灯芯的白腊将要燃尽,黑暗将曜灵笼罩,她若有所思地坐着,直到钱妈妈进来叫她,方才回过神来。
“掌柜的,怎么一人这里坐着?灯也不点一盏,倒叫楼下好找!”钱妈妈捧着一手的碗碟,满面疑云地看着曜灵。
曜灵忙从墩子上一跃而起,虽是暗中,她也知道自己脸上正发着烧呢!为掩饰尴尬,曜灵快手接过钱妈妈手中碗碟,低头问道:“下头有事?我才有些累了,在这里打了个盹儿。”
钱妈妈愈发疑惑起来,什么时候掌柜的会在店门尚未关闭时打盹偷懒了?世上几乎不可能有这样的事发生!
不过也许是因为,,刚才在洛家被些家常口角搅得头晕了?钱妈妈想到这里,又有些点头,一向掌柜的最烦家长里短,婆媳口角,也许真是因为这个才有些精神倦怠了吧?
“可是刚才在洛家,烦得掌柜的精力尽懈了?”钱妈妈有些愧疚地看着曜灵,又道:“这事赖我,不该叫掌柜的过去,可我也是见她们吵得厉害。。。”
曜灵早已从她向前 ,移步出了门口,口中急急道:“妈妈不必说了,我知道。师傅家的事也就是我的事,算不得什么,如今也解开了。对了,下头又有何事?”
钱妈妈忙跟着下来,在其身后道:“这会子快关门了,也没什么客了,正好我听掌柜的说,明儿要去张老爷家,就将预备的礼收拾了出来,掌柜的要不要看看?”
曜灵一听是这事,脸上红云即刻就散了个干净,这原是正事,她怎么竟忘了?
“倒是妈妈细心,” 曜灵因手里端着东西,不好动得,只将脸上笑出朵花来,冲着钱妈妈便嘻嘻道:“得亏有妈妈在,不然我竟大意了,这么重要的事。。。”
此时二人正走在店内大堂,听见曜灵当着众人这样夸赞自己,钱妈妈乐得脸也红了,想笑又怕过份得意,便有意将脸绷了,却止不住脸上肌肉直在抖动。
吉利看得真真地,不过他到底年纪小,不敢就笑,只得憋住了,暗中指于方成。
方成一见,哈哈出声:“妈妈这是怎么了?从来没听过,脸上的肉还能打摆子的?妈妈这可是天赋异禀,不同常人呀!我常听说。。。”
钱妈妈一个巴掌就赏去了方成的头顶,口中骂道:“小王八羔子!竟嘲起我来了?一日好酒好肉,越发养活的你这圣灵儿出来了,灯台不照自己,倒有脸张嘴说别人?明儿掌柜散钱散果子,别叫我看见你那脸!那上头原堆得不是肉,是肥油!”
众伙计听见钱妈**话,皆大放一笑,因方成是带头的大伙计,他们平日不敢与之玩笑,不过掌柜的和钱妈妈在呢,他们心知肚明,此刻只管笑出来,无妨无妨。rs